林凝嫿的情緒很激動。
“她一個在山村長大的孩子,不叫我‘娘’,不叫我‘媽’,而是叫‘母親’,她不是為了表示尊重,她是為了表示疏離,她被那對鄉下夫妻養壞了。”
“我不要為了她承受失去你的風險。”
看著聲淚俱下的林凝嫿,喬盛容到底鬆了手,行李袋掉地上的聲音驚醒了自怨自艾的林凝嫿。
她連忙把行李袋抱在懷裡:“盛容,你答應我不走了?”
“是,我不走了,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喬盛容內心苦澀。
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當初他提出要娶林凝嫿的時候,極力反對的母親說的一段話:
“你對林凝嫿所有的放不下,皆源自於你年少時的遺憾。”
“林凝嫿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完美,相反,她非常自私且不顧廉恥。”
那時候,喬盛容要反駁,被母親製止了,她繼續說道:“一個受過教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姑娘,是不會不顧家人意願,不顧道德倫理與人私奔的。”
“奔者為妾,聘者為妻,她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要說這是封建思想,但是盛容,你要知道,這是更是名正言順。”
“婚姻本就是締結契約,結兩姓之好,需要儀式昭告天下,就這麼私下跟人跑了,置疼愛她的家人於何地?”
“不負責任,自私自利,是我對她的評價。”
“你若堅持要娶,我和你父親自然是攔不住的,但有一人,你一定會後悔的。”
喬盛容拍了拍喜極而泣的林凝嫿,淡淡地說道,“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去找蕭玖幫忙。”
“好好好,我答應,我答應!”
林凝嫿連連點頭:“我絕對不會找她的,你放心。”
現在信誓旦旦保證著的林凝嫿不知道,未來有一天,她會自己打自己的臉,並且扇得非常大聲。
京城某處二層小樓的辦公室裡,有人喝著養生茶,淡聲問道:“是誰把蕭玖失蹤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
“也不算沸沸揚揚,隻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罷了。”回答的人並不以為然,聲音也是淡淡的。
“對方想做什麼?把人都引到安市?”
“也可能是聲東擊西呢?”
“怎麼說?”
“有消息傳回來,雲村那邊已經鬆口了,這也可能是有人怕我們截胡,所以直接把水攪渾。”
“鬆口了?”最開始說話的男人聲音終於有了點變化,“既然如此,你怎麼還不去安市?”
“我這不是想要你的一句準話嗎?”那人聲音仍舊淡淡的,“誰知道雲村願意給出幾顆永壽丸呢。”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談妥了永壽丸的分配問題,他才會去安市。
“之前就說好的,一人一半,怎麼,你要反悔?”
“倒也不是反悔,隻是,消息是我得到的,事兒是我辦,人也是我出,你直接坐享其成,還要一半,不太妥當吧。”
最開始說話的人冷笑:“沒有我,你能知道永壽丸的消息?”
“兩碼事,我七你三,說定了,我立刻出發。”
顯然最開始說話的人不願意這樣的分配,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挪動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你乾什麼!”第二個聲音終於失去了淡定,短促而焦急的說了這四個字後,就沒有了動靜。
“乾什麼?當然是處理不聽話的狗。”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人又恢複了淡淡的語調。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沾滿血跡的手,說了句:“收拾乾淨。”
人就直接下樓離開了。
他離開後,有人進來把被割了喉的屍體拖走,把現場清理乾淨,也離開了這裡。
安市,蕭玖醒過來後,和秦硯先找了個地方給家裡報了聲平安。
之後,他們就隱在雲村附近,看看雲村的永壽丸,會炸出多少大魚來。
此時,蕭玖和秦硯都還不知道,他們的朋友,曾經幫過的人會放下一切,趕來安市尋找他們的下落。
他們再次抵達雲村的時候,已經是夜闌人靜的時候了。
常旺和一幫小弟守在石橋這端,這次,他們沒有再分散人手去巡邏,而是直接坐在石橋前的空地上,燃著篝火,吃著已經烤熱的罐頭。
“頭兒,簡佑聽過分了吧。”有個小弟咬了口罐頭肉,憤憤不平道,“我早就想說了,這個簡佑聽每次都隻是裝模作樣過來看看,什麼也沒有管過的。”
“就是,這裡一直是我們守著的,考古隊的人也是我們抓住的,憑什麼他一來,就把功勞搶走。”
“頭兒,這太不公平了,到時候論功行賞,咱們能分到什麼?”
“就是,眼看明天容哥就會過來去雲村談判,到時候,永壽丸有沒有我們的份都不知道。”
常旺:你想的還挺多,我都能肯定永壽丸肯定沒有我的份。
“行了,說這麼多什麼。”
常旺讓他們閉嘴,他不知道這些事情嗎?
隻是,容爺也好,容哥也好明顯更加相信簡佑聽,他即使抗住壓力親自把考古隊的人送去容哥那裡,又怎麼樣?
真的分好處的時候,他難道還能越過簡佑聽?
“安心守好最後一班吧,明天,等容哥來了之後,咱們就可以散了。”
“怎麼就散了?這怎麼行?”
“就是,雲村鬆口也有我們的功勞,憑什麼事情成了,我們就得散?什麼都得不到?”
“頭兒,你可不能慫了,傳說中的永壽丸啊。”
“是啊,頭兒,你不想要永壽丸嗎?”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說到最後,有人提議:“頭兒,咱們明天爭取一下吧。”
“就是啊,容哥怕驚動人,帶的人肯定不多,等他們來了,咱們讓容哥給我們一個保證唄。”
“就是,沒有好處,誰願意天天這麼幕天席地守在這破地方?”
常旺就聽著他們說話,不時咬上一口罐頭肉,一直沒有鬆口。
最後,有個小弟說道:“頭兒,你如果不敢說,兄弟來說。”
“就是,頭兒,如果不是豎著進雲村會橫著出來,我現在就想直接過去強搶了。”
常旺沒有再嗬斥他們,他心裡當然也想要永壽丸,但他也知道,這次輪到他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白天的時候直麵過那個雲村的年輕人,非常傲,明顯看不上他們。
雲村的族長隻會更加難說話。
容哥來了,未必能談妥什麼,估計最後,得容爺親自過來才行。
但這些都是他自己琢磨的,這幫人現在正在興頭上,他說什麼,他們也不會信的,反而會以為他膽小怕事,不敢為他們爭取利益,認為他沒有資格做他們的頭兒。
常旺靜靜聽著他們的討論,不發一語。
到了第二天,容哥一早就過來了,身邊就隻有簡佑聽和兩個手下陪著。
“容哥!”
“容哥!”
常旺和一眾小弟見到容新過來,都站起來打招呼。
容新隻是點了點頭就準備過石橋,他還沒有踏入石橋呢,就被人攔住了。
“容哥,弟兄們有幾句要說,還請你聽完弟兄們的話後,再過橋。”
容新就冷冷地看著那個攔著他的人。
他之前以為找到考古隊的人就已經是一個大進展了,結果,伴隨著考古隊的人而來的,是簡佑聽告訴他雲村妥協了。
考古隊對他也就沒有了用處,當然,他也不會放他們出去,免得被彆人抓了,泄露出什麼要緊的消息,再壞了他的好事。
他幾乎一晚上沒睡,滿腦子都是雲村,都是永壽丸。
興興頭頭的時候,卻被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攔了,容新能高興。
“滾一邊去,等爺忙完了,再收拾你!”
“話不能這麼說。”那個小弟很堅定地攔在了石橋上,“容哥,咱們在這裡守了大半個月了,眼看事情要成了,你不能過河拆橋吧。”
“常旺,這就是你手下人的德性?”
容新懶得跟個小人物爭論,直接把矛頭指向了常旺。
“容哥,我也沒辦法,我勸了,沒勸動。”
“容哥,你不要怪頭兒,這是我們自己商量出來的事情,頭兒是不讚同的。”
反正,他說什麼都不讓,非要讓容新給他們一個保證,分永壽丸的時候,必須要給他們一份。
容新都氣笑了,以為永壽丸是大白菜嗎?
還一人一份,他自己能不能有都還不知道呢。
隻是,看著眼前情緒的激動的一眾小人物,他也沒有硬剛的意思。
隻是說了句:“我現在沒有辦法做什麼保證,一切要看雲村能給出多少永壽丸。”
“你們攔著我也沒有,永壽丸畢竟還沒有到手呢,你們心急也沒用的。”
很多小弟都覺得有道理,現在,永壽丸的事情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他們好像是急了點。
氣勢一弱,他們就下意識往兩邊讓了讓,隻有最開始說話的小弟還堅持擋在石橋前,不讓容新過去。
容新隻是衝動了點,不是傻子,這人表現得這麼明顯,他還看不出問題,就怪了。
他眯了眯眼睛:“你在拖延時間?”
他這話一出,攔著人的小弟臉色就是一白,他還想強撐著說幾句。
容新就繼續說道:“為了誰?或者說,你是誰的人?”
“沒,沒有,你胡說!”
見他心虛的模樣,大家這才意識到,他們應該是被他給利用了。
這個時候,大家也想起來了,昨晚最早提到這個話題的人就是他。
跟在容新身邊的兩個人,已經撲過去,捂住他的嘴,準備把人拖走了。
“呦,這麼熱鬨。”
有聲音從身後傳來,容新轉過身,見是個身姿筆挺的年輕人,他看了眼被捂著嘴的小弟,嗤笑一聲:“怎麼,挖牆角挖到我身上來了。”
他的話音一落,就聽到“噗通”一聲,那個堅持攔路的小弟已經被他帶來的手下扔進了大河裡。
他的眼神極有壓迫感地掃了眼在場的人,笑著對來人說道:“你的人掉河裡了,你不救?”
“不怕你的手下心寒?”
這下馬威立得極為利落,對方救人,必然損失人手,可若是不救,這樣的人,誰敢給他賣命。
但容新還是小看了對方。
隻見來人一臉淡定地站在那裡,完全沒有要救人的意思,他仍舊笑著說道:“稱不上我的人,他隻是拿錢辦事罷了。”
“容少給的少,還不能容人,連個承諾也給不了,跟著你的人才會心寒吧。”
來人的反將一軍也是精準戳中容新的肺管子。
是他大意了。
容新臉色難看,之前去了雲村的人無故昏迷,到底讓他對雲村有些忌憚,沒有親自守著。
常旺辦事又一直很靠譜,把雲村交給他守,也沒有出過錯漏。
他知道京城一直有人關注著雲村的事情,索性就在外麵吸引彆人的視線。
怕被人看出端倪,他還裝作今天隻是普通的巡視,沒有多帶人過來。
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出了叛徒。
他們繼續針鋒相對也沒有意義。
容新直接問:“你是誰?”
來人還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笑著說道:“不是你一直想把我們引過來嗎”
“現在,我們來了。”
容新:······
媽的!
是他們判斷失誤!
他們一直以為是京城那波對雲村虎視眈眈的人率先扣下了考古隊的人。
怕他們從考古隊身上得到什麼要命的線索,捷足先登。
他才似真似假放出一些流言,想著把人引出來,至少當麵鑼對麵鼓的競爭。
沒想到,人家直接就收買人背刺他。
還有,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把流言傳到了京城。
事態一再失控,他都被他爸罵得抬不起頭了。
昨天,他連夜打電話給他爸,告訴他雲村已經鬆口的事情,好不容易被誇了幾句。
好了,摘桃子的人來了。
蕭玖在隱蔽處聽得津津有味,這雲村還真是樹大招風啊,都不知道暗處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蕭玖聽壁角跟彆人不一樣,彆人是需要靠近點,再靠近點,恨不得整個人貼上去。
而蕭玖卻是遠離事發中心,隻需要豎著耳朵就行,偶爾那邊沉默了,她還有閒心從空間裡拿茶水出來和秦硯品品茶。
青山綠水間嘛,品茗賞花,沒毛病。
若不是怕太誇張,她都想再來把瓜子呢。
要說蕭玖能這麼快從被傅釉推落水的事情中調整好心態,還得益於她年少時識人不明後吃的虧。
跟那時候她是真心把人當至交好友後,所受的對待相比,傅釉隻是一個典型的,升米恩鬥米仇的忘恩負義之徒。
她都不願意多浪費一秒的時間去想她為什麼這麼對自己。
有什麼好想的,無論什麼理由,對對方來說自然是有難言之隱,迫不得已,但對蕭玖而言就是十惡不赦啊。
誰管傅釉的為難啊?
這世上為難的人事多了,蕭玖又不是聖母,傅釉推她落水,然後,傅釉隻要道個歉,承認自己無情無理取鬨,她就會原諒?
做夢好伐?
她好心千裡迢迢過來救人還救出仇來了。
那她就不救了唄。
反正,剛剛她也聽明白了,雲村妥協的事情,盯著它的幾方勢力,應該都收到消息了。
現在考古隊的人對他們來說明顯用處不大,隻是雞肋,不過在事情落地之前不給他們自由倒是真的。
有人盯著雲村,考古隊從雲村出來後,落到了誰的手,自然也是瞞不了人的。
這些人都是求永壽丸求長壽的,沒有必要大開殺戒,直接把一整個考古隊的人都噶了。
到時候,萬一他們被抓了,也要抵命的。
那汲汲營營得到了永壽丸又有什麼意義呢?
知道考古隊的人沒有生命安全問題,蕭玖就直接放手不管了。
反正,她確實是找到了傅西望,還把人救出來了的,她是問心無愧的。
在傅釉推她下水的那一瞬間,傅西望的事情就跟她沒有關係了。
她之後是要向傅釉追責的,她是不會指望到時候傅西望會站在她這邊的。
所以,也就不必再在兩人之間增加什麼恩義,免得到時候,都為難。
石橋這邊,雙方僵持不下。
雲村那邊則以為他們一鬆口,對方就會巴巴地大清早就趕過來。
為了事情順利,也是為了表示誠意,族長和一眾族老等相關人員都是起了個大早在村口的一戶人家裡等著的。
“族長,不會有什麼變數吧?”
有個族老不確定地說道:“他們該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麼,不想跟咱們合作了吧?”
“不會,這個機會,他們等了幾十年了,肯定不會錯過的。”族長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怎麼還沒有動靜?”
“實在不行,出去看看?”
“不行!”有人立刻反對,“不能讓他們以為是咱們上趕著。”
“沒錯,上趕著的不是買賣,咱們不能讓人看出底氣不足,不然,咱們就會淪為他們的製藥機器,以後想要自在的活著都是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