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顯然對敵經驗十分豐富, 他把小鼓懸掛在手腕上,單手敲擊,鼓聲不斷。
另一個手上迅速出現黑色濃霧, 直直往衝他過來的蕭玖和秦硯急射過去。
蕭玖對這種黑色濃霧很眼熟,之前莫辛撿出來的“黑芝麻”就是這種黑色濃霧的單體。
她和秦硯同一時間停下腳步,紫蝶連忙飛過來,一片熒光落下, 黑霧直接消失。
蕭玖和秦硯到了阿郎的近前,想直接和他交手。
阿郎急速後退,避開兩人的鋒芒, 同時最後一聲鼓聲落下。
山林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漆黑的夜裡, 這座大山仿佛瞬間從沉睡中清醒, 萬千生靈往蕭玖他們所在的方向過來。
這樣的感覺並不太美妙, 因為蕭玖知道, 這些生靈都是阿郎召喚過來招呼他們的。
“便宜你們了, 這蟲潮我很久沒有召喚了。”
洛朗雲淡風輕的重新開始擊鼓:“讓你們在死前還能給這山間生靈做些貢獻,也算給你們的圓滿了。”
“咚~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山林間的動靜更加明顯。
蕭玖已經能看到不遠處一大群由蜘蛛,蠍子等組成的爬蟲大軍朝他們過來。
他們所過之處,真正是寸草不生。
原本這山道上還有些不畏嚴寒的植物和稀稀拉拉的枯黃的草根。
蟲潮過後, 就隻剩下了光禿禿的地皮了。
看到這樣的場景, 蕭玖也明白了阿郎口中的“貢獻”是什麼意思了。
這是讓他們被生啃喂蟲!
蕭玖:可去你的吧!
紫蝶已經主動飛過去大把大把熒光往下落了。
但因為蟲子的數量實在太龐大, 紫蝶的熒光也不能顧及所有,有很多爬蟲都突破紫蝶的防線往蕭玖和秦硯飛速爬去。
蕭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身上忍不住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
然後,她的手腕被秦硯拉住,直接把她拉到了身後。
這一刻, 秦硯在蕭玖的眼裡異常的高大。
眼看他們就要被蟲類大軍圍住,秦硯已經準備把界再出來了。
紫蝶又飛了過來,把他們麵前的蟲類消滅。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紫蝶也會力竭的。”蕭玖說道。
“擒賊先擒王。”秦硯說道。
“但他不怕刀槍。”蕭玖說道。
阿郎連刀槍都不懼,她的銀針也不可能紮上他。
蕭玖看著誌得意滿的阿郎,又看著需要應對綿綿不絕蟲類大軍的紫蝶。
她明白秦硯的意思,一旦情況不可控,他就會再次使用界。
但是,他上次使用界的暗傷還沒有完全好,這次如果再勉強使用,不知道又會有什麼樣的損傷。
上次是情況緊急,她分身乏術,沒有辦法。
這次不一樣,還沒有到用秦硯底牌的時候。
這些蟲子和蟲子的主人,她能對付!
蕭玖其實有些奇怪,二十多年前,阿郎就已經能練出靈蛇蠱那麼強大又神秘的蠱王。
為什麼到了二十多年後的現在,他反而隻用普通蟲潮來對付他們?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不是壞事。
至少,麵對這些密密麻麻的蟲潮,蕭玖雖然生理性不適,但她並非沒有辦法應對。
蕭玖的手上出現了一把荊棘種子。
紫蝶開始還覺得這些蟲子來多少,它就噶多少。
反正,它現在正是滿腔能量沒處宣泄的時候。
可是,這些討厭的蟲子數量也太多了吧,怎麼噶都噶不完。
寶寶噶煩了,寶寶想停到香香的花花上休息了。
不過,它也知道,比起它隻是嫌煩,它的主人可能會被這些小蟲子傷害到。
它留意著主人那邊的情況,加速了煽動翅膀的頻率。
蕭玖揮手把手上的種子往蟲潮撒去。
阿郎看到了,但他沒有在意。
他認為這隻是蕭玖的垂死掙紮而已,在絕對數量的蟲潮麵前,一切的反抗都沒有意義。
用這招,他不知道收拾過多少對手。
他喜歡看著對方在鋪天蓋地的蟲潮下的絕望呐喊,也喜歡蟲潮過後,什麼都沒有留下的乾淨,還省下他打掃收尾的功夫。
他覺得,這次也會和從前一樣,一切的痕跡都會消失得乾乾淨淨的,唯一的不同之處是,他還能順利接收對方的蠱王。
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自得的表情。
對他來說,身為最強大的蠱師,馭使蠱來應戰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樂趣。
那些對手眼中的震驚和害怕他已經看夠了。
他現在更喜歡自己召喚出來的龐大的物種群來對戰。
這讓他有種,自己是這些物種的主人的感覺。
不急,等他找到長生的方法,他不僅能成為這些物種的主人。
他還可能成為萬物靈長的主人!
畢竟,沒有人會拒絕長生,哪怕長生的代價是成為他的附庸。
然後,他的瞳孔裡出現了驚人的一幕。
那些蕭玖撒出去的東西,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成長著。
黑暗中,不知名的巨物仿若蟲潮的天敵。
恍惚間,阿郎仿佛聽到了連綿不絕的蟲類被刺穿的“噗噗”聲音。
月色下,叢生的荊棘刺上穿透著的,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各種蟲類。
這個時候,洛朗也反應過來這些是什麼了。
這回終於輪到他震驚了。
這是什麼能力?
他一直以為,這世上最厲害的馭蠱手段都由他使出來的。
沒想到,這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生蠱師,竟然還能使植物快速生長。
月色下,掛滿蟲類屍體的荊棘給了洛朗極大的震撼之感。
紫蝶的壓力瞬間少了大半,伴隨著不斷長出來攻擊蟲類的荊棘,紫蝶很快消滅了全部的蟲類。
在它的熒光下,蟲潮消失得乾乾淨淨,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那些巨大的荊棘上雖然沒有了蟲屍,但對洛朗的震懾還沒有消失。
他的眼神看向了半蹲在高大男人身後的女人身上。
蕭玖收回了平放在土地上的手掌,緩緩直起身體,看向阿郎。
刀槍不入是吧。
她的手上出現幾顆藤蔓的種子,直接往阿郎身邊丟。
洛朗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明顯,他對蕭玖起了忌憚的心思。
然後,撒在他身周的種子快速發芽長大,幾息之間就長成了手臂粗的藤蔓。
這些藤蔓仿佛有了意識,長成後的下一瞬,直接把他圍了個結結實實。
他想繼續敲擊蠱鼓,召來更多的蟲潮來解現在的困境。
但是下一瞬,他整個身體被藤蔓困得嚴嚴實實的。
縱使他刀槍不入,但是,他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做——圍而不殺。
藤蔓的綁縛可不用忌憚他那強悍的刀槍不入的體質。
因為手腳被束縛,他沒辦法催動蠱鼓,引來更多的蟲潮。
幾十年來頭一次,他覺得自己汲汲營營一輩子,花費了無數金錢資源練就的金剛不壞之身,沒有了用武之地。
就像他每次不跟人真刀真槍的乾,隻會召喚隨處可見的蟲類來應敵一樣。
蕭玖也沒有用常規的辦法來打敗他。
大家都用金手指來對戰,應對彆人的時候都是勝之不武,但對他們卻是剛剛好。
而這樣的對撞下,誰的金手指更加厲害,誰就獲勝。
或者說,誰更靈活地使用金手指,誰就獲勝。
洛朗一開始被忽然催生的巨大荊棘和藤蔓驚住,等到他的身體被完全束縛後,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以為他不能動,就沒辦法對付他們了嗎?
天真!
他的嘴巴微張,所有人都不知道,除了借助外力蠱鼓外,他的哨聲也是可以召喚蟲潮的,甚至能召喚來的蟲潮更加厲害。
然後,他剛起了個勢,嘴裡的第一個音節還沒有發出,一根藤蔓就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裡。
洛朗:!
他不是沒有試過直接把藤蔓咬斷。
但是,這根藤蔓一進入他的嘴裡,就急速膨大,把他的嘴撐到了極致。
洛朗:······他就沒有吃過這樣的虧!
蕭玖見洛朗被徹底製服,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要是異能也拿阿郎沒辦法的話,那就隻能秦硯出手了。
他們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好在,結局是好的。
紫蝶也重新飛回到了蕭玖的肩膀上。
它輕輕碰了碰蕭玖的側臉,傲嬌的邀功。
蕭玖輕輕摸了摸它的小腦袋,把它收到了空間裡。
然後,在阿郎震驚的眼神下,那些在他眼皮底下長成的,粗壯且具有殺傷力的荊棘又在瞬間消失了蹤影。
接下來消失的山道上的兩輛汽車。
洛朗:······
他有種預感,要輪到他了。
他要消失了。
當然,他的預感沒有成真。
他不僅沒有消失,還體驗了一把藤蔓列車。
蕭玖打掃好現場後,就控製著藤蔓往深山裡去。
他們接下來有很多問題要問阿郎,這山道雖然少有人經過,但也並非一個人都沒有的。
想象一下,半夜,或者清晨,有人正迷糊地往山道趕路。
然後,光禿禿的山道上滿是橫臥的巨型植物。
山道邊還有兩輛沒有關車燈的汽車。
然後,更為驚悚的是,有個被藤蔓完全纏住人,就這麼晃悠悠的出現在人前。
就說吧,這樣的場景嚇不嚇人?
蕭玖自然是不想嚇人的,她把現場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當然了,最難清理的蟲潮直接就在紫蝶的熒光下消失了。
蕭玖其實隻要收回荊棘,然後,直接讓這塊的草植枯榮幾回,掩蓋曾經的痕跡就可以了。
這些,對她來說並不難。
見痕跡清掃得差不多了,秦硯已經默契地往山林深處開道了。
剛開始,蕭玖還控製著藤蔓把阿郎懸空著往山林深處拖。
到了後麵,她嫌麻煩,當然也是看不得她和秦硯要一步步往裡走,阿郎卻舒服的被吊著,直接收回了一些異能。
於是,藤蔓就像是擺爛的員工,直接從直立吊著洛朗,變成了橫躺著,當然,洛朗就直接被拖行了。
洛朗:······
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藤蔓欺負了。
後半段路,洛朗的後腦勺直接就是擦著山地往裡去的。
蕭玖見到了,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阿郎是不會被拖死的。
畢竟,他可是號稱刀槍不入的存在,區區山石路,都不能磕破他的頭皮的。
至於,因為長時間與山石地麵的摩擦,他後腦勺的頭發會不會禿掉?
蕭玖表示:這跟她沒關係,一切要看阿郎和他頭發的緣分。
阿郎:去你的緣分!
他費了多少心思才保住了自己一頭濃密的頭發!
他已經六十多歲了,不是十六歲!
以為他保持年輕的容貌和濃黑的頭發容易嗎?
他這麼多年賺的錢可都扔進去了!
“到這裡就差不多了。”秦硯說道。
這邊已經是山林深處了。
他和蕭玖都沒有把阿郎帶去保密局的意思。
他的異常雖然沒有暴露,但蕭玖的異能已經落在了阿郎的眼裡。
或者,因為阿郎自己是個蠱師的緣故,他會認為,蕭玖的能力也是控蠱的一種。
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會這麼認為的。
一旦有人覺得蕭玖可能是個異類,他和蕭玖都承受不起後果。
不是他們不敵,會被怎麼怎麼傷害,或者像前世有人說的那樣,被人抓去切片什麼的。
切片是不可能切片的,永遠都不可能切片。
而是,他們都不是那種喜歡挑戰世俗的人。
大家在底線內和平相處,對他們這樣有秘密的人來說,是最舒適,最安穩的。
他們都不想用自己的異常去試探人心。
人心是最經不得試探的東西。
哪怕結局是每個人都高興的,但,試探的存在,本身就是裂痕的開始。
於己於人,都是傷害。
秦硯脫下自己的外套,墊在一塊木樁上,對蕭玖說道:“你坐下休息一會兒,審問的事情不著急。”他們反正是和阿郎耗上了。
“好。”蕭玖沒有推辭,剛剛使用異能確實有些透支。
但神奇的是,透支了幾次異能後,她的後遺症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嚴重了。
雖然還是會有些額頭微微緊繃,聽力好像忽然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但,比起第一次透支使用異能後的四肢無力,臉色蒼白,耳邊轟鳴。
她現在可謂是遊刃有餘。
剛剛她還有餘力拉著阿郎走了這麼久的路呢。
這在之前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蕭玖坐下後,拉著秦硯也坐下了。
沒看阿郎都舒服得躺著麼?
總不能,被俘虜的安安穩穩,舒舒服服躺著,他們兩個俘虜人的,卻得苦兮兮站著吧?
洛朗:······要不我們換換?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們都知道阿郎是他們遇上的,最棘手的對象。
蕭玖最拿手的審訊手段在他麵前黯然失色,他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法來撬開他的嘴。
按照年齡算,他應該已經六十多了。
都說人老成精,麵對這樣一個曆經世事的老人,他們一下子還真的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而之前,阿郎暴露在車燈下麵的時候,他們都看到了,他就是一個中年人的模樣。
這個年代的人都不耐老。
說實話,如果是在農村,像阿郎這樣的,會直接被認為隻有三十幾歲。
這可不是蕭玖的前世,有著各種各樣的保養手段。
在這個時代,阿郎與實際年齡相差這麼多,肯定是用儘手段的。
若是普通人知道了他的真實年紀,那他在大家的眼裡,基本就是老妖怪一樣的存在了。
而事實上,在蕭玖眼裡,他不僅是個老妖怪,還是個極為難纏的老妖怪。
要不是蕭玖叫破他身份的時候,他沒有否認,加上紫蝶尋人的依據是蠱蟲留下的氣息。
蠱主是個什麼樣的外貌,對紫蝶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他們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或者一開始的判斷就是錯誤的。
畢竟,阿郎的年紀擺在那裡,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是現在這副模樣。
洛朗被拖了一路,後腦勺著地磕磕碰碰了一路,他覺得,自己的後腦勺肯定是禿了,還不是斑禿,是全禿!
是,他是刀槍不入,但是,那是有原由的,又不是天生的!
他還沒有厲害到連頭發絲都能刀槍不入的地步!
好不容易停下來了,他還以為,那對年輕男女肯定會迫不及待開始審訊他。
要他回答問題,起碼要把塞滿他嘴裡的,該死的藤蔓拿走。
一想到被這麼屈辱的對待,他的心頭就忍不住湧起陣陣殺意。
等著,隻要這該死的藤蔓離開他的嘴,他必定第一時間召喚他的蠱王。
這世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像他一樣不懼利刃的。
他的蠱王隻要能射中他們,他們必死無疑!
他錯了,他不應該因為想要欣賞這對年輕男女害怕驚懼的模樣,就召喚蟲潮的。
他也應該在一開始就召喚蠱王的。
他的蠱王雖然是後天蠱王,但是,是成熟體,對上那隻先天蠱王未必會落下風。
“一步錯滿盤皆落索”,這就是對洛朗現在處境的真實寫照了。
洛朗又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躺到他晶晶亮的後腦勺都往腦門輸送冷氣了,蕭玖他們才開始有了動靜。
等蕭玖他們休息好了,該乾的事情還是得乾,就決定審問阿郎。
對阿郎的手段,他們也算是領教過了。
為防萬一,秦硯先搜走了他身上的蠱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