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笑容、話語。
皆與他們初到時看到的幻象一模一樣。
這一刻,江戶川亂步仿佛明白了什麼。
這裡記錄的不僅僅是過去的記憶,還有不為人知的未來,交織錯落的時間孤影,連管理者都沒有逃脫的特權。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深思著望向對方時,館長的視線也在他們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
她有禮地矜貴一笑,仿佛是在回應著什麼。
雙方的無聲互動沒進行任何掩飾,但凡有些眼力見的都不會錯過。
腦力派們不動聲色,各自在心裡猜猜猜,可五條悟不一樣,他強行打岔——不是說五條悟不是腦力派,他就是單純看不慣有人在他麵前謎語人。
“欸,有什麼秘密是我們不能知道的嗎?”
銀發青年身高腿長,在一群人中非常顯眼,他搖頭晃腦,語調還有些陰陽怪氣,“大方點嘛,再加我一個,我保證不告訴彆人。”
發言乍一聽像是來搞事的,但在場其他人都沒給出過於關注的反應。
一頓飯足以讓他們認識到五條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顯然,館長對五條悟的性格也十分了解,並不在乎他的刺頭,她微微側首,神態依然讓人心生好感。
“在各位踏入館內的那一刻,所有真實都展現在了你們眼前。”
宗像禮司不帶他意地禮貌詢問:“恕我冒昧,請問那些被鎖住的房間內存放的是什麼?”
館長答:“是不可觸及之物。”
也對,危險的東西總得加把鎖。
大家接受了這個說法。
滿足了一半好奇心,還有剩下一半好奇心。
虎杖悠仁大膽舉手:“對不起,我也有個問題,請問這些變來變去的人影是什麼呢?”
眾人視野內,不同的虛幻影像時不時出現,在持續幾秒後又突然消失。
館長的目光略過其中一角,語氣懷念地答:“它們是記憶的殘影。”
如此解釋,不明所以的有,恍然於心的也有。
五條悟當然屬於後者,六眼的洞察力可不是光擺著看的,他摸摸下巴:“居然能讓時間線亂成這樣,還挺有意思嘛。”
中島敦驚訝:“為什麼這樣說?”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太宰治壞心眼地嚇人,“說不定像浦島太郎那樣,等我們回去,大家全都變成老人了呢~”
中島敦&虎杖悠仁:“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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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騙到的兩人。
釘崎野薔薇無語地對著虎杖悠仁翻白眼:“你欸什麼啊,想也知道不可能。”
虎杖悠仁睜大眼睛:“但是但是!”
伏黑惠:“五條老師說的是,這間屋子的時間線是混亂的,而我們隻是外來者,不包含在裡麵。”
五條悟打響指:“噢!惠惠真聰明!”
伏黑惠:“……彆這麼喊我。”
宗像禮司歸納總結:“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這些畫麵,都是確實存在過的過去,或者即將發生的未來,是這個意思沒錯吧,館長小姐?”
館長無聲彎了下唇角,她說:“這裡有著獨立的時間概念,可能是我的記憶,可能是你們的記憶,也有可能是《封印之書》的記憶,某一刻,某一眼,入目的景象被銘記下來,並且在某一時刻回現。”
“不過請各位放心。”說到這,館長玩笑般地頓了下,“我時常來到這裡,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生過一出門外界就過去幾百年的情況。”
五條悟眨眨眼,他曾和館長有過一段簡短的對話,那時情況比較緊急,加上對方一副正兒八經的官方調調,本以為是個對世界啊、安全啊、正義啊,總之就是對這類東西一板三眼的人……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無聊嘛。
這麼想著,五條悟勉強對館長的好感度上升幾點,正打算再問點其他,卻意外地聽到艾洛蒂主動接話。
“這裡,是你們的傳承之地。”金發聖女緩緩睜開微闔的雙眸,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注視館長,“也是你們的重生之地。”
館長臉上的笑容不曾散去,坦誠附和道:“沒有錯,但艾洛蒂閣下,請不必為此憂心,無論是最初的我,還是今後的我,我們都會作出相同的決定。”
外來人聽不懂這段對話,但本地的異族們顯然聽懂了。
連從頭到尾貫徹事不關己姿態的雪萊都感興趣地發言:“喔,所以那個傳言是真的?”
太宰治好奇滿滿:“什麼傳言?能說來聽聽嗎?”
雪萊對館長無甚尊敬,說這些絲毫沒有負擔。
“關於館長換代的傳言,據說從某一代開始,就成了一人的輪回循環……”
“咳咳咳——!”金發妖精不悅打斷,盯著雪女的眼神憤恨,像是在說“這種事是能拿出來說的嗎!”
反應太明顯,倒成了最突出的那個。
很好,逮到一隻清楚內情的小笨蛋。
太宰治馬上掉轉火力:“芙醬~~”
金發妖精一腳踹他鼻子:“閉嘴!不許說話!”
這下用力猛,太宰治被踹得不輕,原地不停嘶牙咧嘴。
館長不禁失笑,阻止道:“芙,不要對客人太失禮。”
金發妖精哼哼唧唧,隔空對太宰治揮了揮拳頭,太宰治聳聳肩,假裝給自己嘴巴上了個拉鏈,不過雖然他這樣表示了,卻並不擔心這個問題被敷衍過去。
果然,館長不急不緩地繼續訴說:“這不是值得宣揚的事,卻也不是需要絕對隱藏的秘密。”
圖書館需要管理者,《封印之書》需要契約者,這是毋庸置疑的。
館長肩負的責任超乎想象,這並不是一份輕鬆的工作。
當代的館長總會死去——無論是何種族,都有消亡的一天。或許是身體上的消亡,又或許是精神上的消亡。
那麼繼任者要如何決定?
曾經的先代是這樣做的,挑選瀕死的純白靈魂,在經過對方同意後,進行傳承儀式,將力量、記憶、所有的一切交付與她。
由此,新任館長便誕生了。
但是,在接受了那些東西之後,即使是新任館長自己,都很難再分清自己到底是誰,是[她]?還是上一任館長?這又怎麼不是一場“人格謀殺”?
所以,最初的“我”使用了一種輪回禁術,接受自己的死亡,迎接自己的重生,再傳承自己的知識和力量。
“不過每一次重生,‘我’都是絕對空白的,與初生的嬰兒彆無二致。”館長輕鬆地說,“我們的長相性格都不相同,在我個人看來,我並不認為那些先代和我是同一個人。”
館長自個兒抖漏完,芙也破罐子破摔地丟出抱怨,托著下巴歎氣:“可不是嘛,就小時候的乖巧程度看,你可比上一任難搞多了。”
又是一個大瓜。
釘崎野薔薇震驚:“等等?!你的意思是?”
館長笑眯眯:“是的,我是芙看著長大的,小時候還喊過她母親。”
金發妖精生氣虛空跺腳,連館長都不叫了:“那明明是你惡作劇故意亂喊的!”
接著突然想到某事,渾身一僵,驚恐地向福澤諭吉辯解,“不是的!諭吉!我這個年紀在妖精種族還是個孩子啊!”
福澤諭吉:“……”
比起“年齡”這種小事,他更加震驚芙居然可以帶孩子??……等等,妖精帶孩子的故事現代也有很多,分析起來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金發妖精還執著地看著他。
雖然不知道為何芙這麼激動,但福澤諭吉姑且還是安慰:“恩,我知道。”
芙自信滿滿:“所以零食還是要多分給我的!”
福澤諭吉:“……恩。”
館長小姐沒被帶歪還真是不可思議。
他發自內心地感歎。
不,或許已經被帶歪了。
看穿社長心理活動的江戶川亂步心情更加複雜。
一打岔,原本嚴肅的話題便轉為輕鬆。
粉毛貓貓顯得忿忿不平:“露露露。”
芙癱開手:“你來的太晚,想看的話還是等下一次吧。”
五條悟好奇挑眉,身體往旁邊太宰治的方向傾過去。
“她們在說什麼?”
“大概是,露露醬想看館長小姐小時候的樣子,然後芙醬說讓她等下次館長小姐重生吧。”
太宰治牌翻譯器不是第一次上線了,準確率自然和櫛名安娜的沒法比,但意思基本也不會差太多。
五條悟捏著下巴,兀自思索。
其實剛才那個傳承的話題,他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的確,自我輪回的方式是有一些聖母,正論過頭,幾乎和他的個人觀念岔道而行,館長說得輕鬆,但從沒有無需付出代價的禁術——但不得不說,這聽起來可要比天元同化星漿體順耳多了。
好吧,五條悟承認,他現在對這個館長的好感度嗖嗖上漲。
好感度升了吧?
必須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