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哈哈哈。”
那男人怔愣一瞬,忍不住低笑出聲。
他實在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不笑的時候就已經讓人移不開眼,笑起來時聲音低沉磁性,俊美的麵龐仿佛被上方的水晶燈暈染,帶著一股如潺潺流水般細膩纏綿的溫柔。
隻不過,小直女盧秀兒不懂這些。
她說喜歡年輕的就隻是字麵的意思。綃綃對美醜有概念,但並不太敏感,對於友善或者並無相乾的陌生人,也從不用外貌來評價。
相反,身上與生俱來的野性,會讓她在成人麵前比在幼崽麵前,攻擊性更強一些。如果今天上來搭話的,不是麵前的男人,而是一個友善可愛的小朋友,綃綃就會是另一副麵孔。
“景揚這是你女兒?還挺可愛的。”男人笑著站起身,朝顧景揚打趣,麵上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顧景揚無奈地走過來,一隻手搭在女兒肩上,輕聲向兒女們介紹:“這是爸爸的朋友,你們叫他蘇叔叔就好。”
三個孩子乖巧問好,蘇銘一一應下,朝盧月晴點頭打招呼,轉過來揶揄顧景揚:“我好久沒回來,都不知道顧總正式進入奶爸生涯了,行,不打擾你們一家五口,有空再聊。”
他說完要走,卻不想身後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蘇銘你剛回來,還不知道吧。顧總已經離婚了,這位早就不是顧少夫人了。”
顧景揚麵龐一肅,黑沉的眸射向那人。
那人被嚇了一跳,他有些搞不清顧景揚的態度。
能這麼輕易離婚,肯定是不在意的,但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個沒什麼用的紈絝,看不太懂眼色,但還不算傻,見識到顧景揚的態度,便不敢再說,又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太失麵子,喉嚨裡咕噥著,一時進退不得。
“好了,章杉。”在後麵冷眼看戲的薛嵐雅適時站出來。
綃綃這才注意到她rap靈感的繆斯女神,久未相見的瘋牙阿姨。
薛嵐雅娉娉嫋嫋地走過來,笑著對顧景怡嗔道:“景怡,最近怎麼不理我了?找了你好幾次都不出來。”
“呃……最近不是在上節目嗎。”顧景怡勉強地笑笑,含糊解釋道。
其實是她心裡彆扭,顧景嫻和盧月晴的無情斥責,還是讓這位不長腦的大小姐,上了點心。
最近智商開始占領高地後,顧景怡偶爾想到和薛嵐雅的相處,覺得自己簡直就像綃綃說的“綠茶身邊的惡毒炮灰女配”一樣。
有事第一個衝在前,有罵第一個挨,而薛嵐雅則在她身後,維持著自己完美無缺的女神形象。
顧景怡不想把她和薛嵐雅的絕美閨蜜情塑料化,便一直借著談戀愛避著人,後來尤富貴那坨翔塌了,她又在姐姐的威懾下進入《爸媽,聽我說》節目組,遭受折磨。
仔細說來,兩人真的好久沒有聯係過。
薛嵐雅還不知道自己的“天字第一號衝鋒.槍”開始智商暴漲,她現在的心思全在顧景揚身上。
自打離婚後,顧景揚變得更加低調,除了公事,幾乎不曾出現在任何社交場合。
薛嵐雅那顆因為他離婚而激動的心,也因為看不到人而變得焦躁起來。
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人,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她輕睨一眼盧月晴,眸光微閃,主動走過來打招呼:“盧小姐,你好。”
盧月晴發現她似乎有意在前三個字上加重音,仿佛在提醒她認清現在的身份。
她隻覺得好笑,掃一眼這些人,裡麵有不少人都曾笑過她,盧月晴以前還會窘迫,現在隻覺得無聊。
她垂下眸,淡淡一笑:“你好,薛小姐。”
說完轉過頭看向綃綃三兄妹:“來吧,咱們繼續玩。”竟似全不在意。
薛嵐雅眼中意味不明,不等她再說,人群中不知哪位路人甲,嗤笑一聲,哼道:“離婚倒學會擺譜兒了,當誰沒見過你當年那副德行呢?”
“夠了。”顧景揚忍無可忍,低聲斥道。
他從小就是顧氏準繼承人,現在是顧氏總裁,外界對兩人關係有再多不善猜測,都不敢在他麵前多言。
他以為盧月晴能像自己的母親一樣,不用做什麼,隻憑顧少夫人的身份,就能輕易在一眾社交中如魚得水,眾星捧月。
直到現在,看到這些人的態度。顧景揚徹底清楚,自己這位丈夫有多不合格,錯的有多離譜。
盧月晴和顧老夫人的出身不同,性格不同。他當初為了自己心裡的懦弱和卑劣選擇放開她,後來又放縱自己的惡念,強求她來到自己身邊。他總覺得自己是愛她的,可仔細想來,這麼多年竟從未給予過愛和關懷。
顧景揚心如刀絞,呼吸都沉重起來,他壓著心裡翻騰的怒火,冷冷看向那群說話的人:“我——”
“什麼德行?”盧月晴打斷他,轉過身直直看向說話的人:“追求一個人有錯?哪條法律規定的?”
“我當年喜歡顧景揚所以追求他,他結婚我放棄,後來他主動向我求婚,我同意。請問,這些裡我有哪一步做錯了?”
她的確有錯,但那是對父母、對兒女、對陸擎,他們怎麼說她都可以。
但對於其他人,她無愧於心。
那人嘴動了動,不知該說什麼,大家笑話盧月晴笑話慣了,可仔細想想,人家的事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盧月晴眼神掃過這幫人,落在顧景揚身上,又輕又淡,仿佛全都是一群不重要的人。
“彆生氣呀。”薛嵐雅心裡詫異於盧月晴變化如此之大,忍不住上前打圓場:“小雲就是開個玩笑,我們朋友間插科打諢慣了,沒想到盧小姐這麼認真,我代她向你道個歉,對不起,也請你彆放在心上。”
這話聽著就紮耳,該說的都說了,盧月晴懶得再搭理這幫人,轉身繼續陪兒女們玩。
章杉是薛嵐雅的一號舔狗,剛才也是為她才強出頭,見對方這麼無視自己女神,忍不住道:“嵐雅你彆管了,人家現在厲害著呢,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走吧,彆在這招人嫌。”
“知道招人嫌就彆過來。”蘇銘麵帶不悅,他剛回國,朋友說要給他慶祝,沒想到招來這麼一堆不知所謂的人。
之前聯係顧景揚的陸景,看到兩個好友都不高興,嬉笑著站出來打圓場:“行了,行了,多大點事,今天是歡迎老蘇回國的,咱彆搞錯主次,走走走,回去喝酒去。”
男人過來拍拍顧景揚,吊兒郎當地朝盧月晴笑道:“他們瞎說的,你彆放在心上。”
作為朋友,他也覺得盧月晴配不上顧景揚,更彆提離婚還是盧月晴提的。心裡為兄弟打抱不平,明麵上卻不會表現的太明顯,隻不過語氣裡也沒太多尊重。
綃綃被迫聽了一堆爛事,真的煩死了,見這幫大人陰陽怪氣、嗶嗶賴賴個沒完,忍不住把手裡的球扔出去。
球擦著章杉的鬢邊而過,砸到身側的球道中,那“嘭”的一聲巨響,嚇得他半邊身體都木了。
綃綃又拎起一個成人球,邁著六親不認步,一手掂著,走到他麵前,仰著臉問:
“這位名叫張三的路人甲叔叔,請問寧有什麼夢想嗎?”
眾人:“……”
我是誰,我在哪?這難道是什麼好聲音現場嗎?!!
劫後餘生,一滴冷汗順著章杉的額角滑落,他愣愣地問:“什麼?”
“你有什麼夢想嗎?”綃綃小臉繃著,重複一遍,:“雖然寧從長相,到惡毒發言都是一副無腦炮灰樣,但肯定也有夢叭。叔叔你可以先跟我說說,省得哪天出門被人打死,家裡人給你刻墓碑,不知道該寫什麼。”
謔!
眾人皆是一愣。
還沒見過嘴這麼毒的小朋友。
薛嵐雅一聽綃綃說話就能想起那段rap,那次沙龍之後,綃綃母女倆的饒舌給大家帶來不少談資。
同樣,也有不少人嘲笑薛嵐雅,她想起被綃綃兄妹三人支配的恐懼,心裡甚至升起一絲後悔。
綃綃掂著球,眼神掃過嘴賤的那幾個大人,走到薛嵐雅嘴裡說的那個小雲麵前,誠懇地問:“阿姨,我能采訪你一下嗎?”
叫小雲的女人下意識後退一步,磕磕巴巴問:“采訪什麼?”
“嘲笑彆人能讓你快樂嗎?這是一種什麼心理呢?是因為自己生活不順、本身能力不足,自私而又惡毒的內心無處安放,就把它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嗎?”
小雲的臉色一白,像是被攤開擺放在眾人麵前。
綃綃笑了,眼裡滿是看透。
她轉過身看向周圍的人:“我不是單指她,我是指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你們也是一樣。不論其他,單說一個女生正常追求一個男生,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嗎?我不覺得哪裡好笑。”
“一個離婚女人接受一個離婚男人的求婚,有什麼不能說的嘛?我更不覺得該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彆說什麼小三上位,我不信就憑你們惡劣、無聊的本性,會沒有人一直關注我媽媽,他們是不是婚內出軌,難道你們真不知道?”
“為什麼你們不指責我爸爸?因為他更有錢,比你們社會地位更高嗎?用貶低弱者的方式滿足你們惡毒且卑劣的心理,然後裹上一層‘誰讓你立不起來’的歪理外衣,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掩蓋住自己的無能、懦弱、自私嗎?”
綃綃轉了一圈,最後看到吊兒郎當的陸景身上:“卑劣就是卑劣,標榜為朋友抱不平,就像裹著巧克力的屎,外表再好看裡麵都讓人作嘔。”
所有人都安靜了,包括盧月晴和顧景揚,綃綃總是插科打諢或者直接嘴炮,這是她第一次在外露出如此正經而又鋒利的棱角,言語犀利成熟到不像一個六歲的孩子。
一家人仿佛第一次見識到她隱藏在嬉皮笑臉下,清醒而又殘酷的一麵。
蘇銘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他看著綃綃,眼底湧動著不知名的情緒,不複方才那般漫不經心。
他走過來低頭看綃綃,半響自嘲一笑,低聲輕喃:“真不愧是你姑姑的侄女。”
他說的含糊不清,綃綃直覺這個“姑姑”說的不是顧景怡。
局麵變成現在這樣,再好的興致也敗壞了,綃綃走回父母身邊,盧月晴低頭握住女兒的手,另一隻手緊緊攥住,指甲嵌進肉裡,卻因為過於激動而蓋住那一絲痛意。
兩輩子,為她忍讓、為她出頭的,隻有她的父母和兒女,而她最對不起的也是他們。
顧景揚被女兒一番話震在原地,良久看向那幾人,麵帶戾色:“下次有話記得朝我來……”
“得了吧。”綃綃靠著媽媽,翻個白眼:“上完廁所你想起來找紙了,吃完飯你想起來拿碗了,大鼻涕進嘴裡你想起來甩了,早你乾嘛去了?淨扯那馬後炮。”
“噗。”大概是從未見過兄弟被人罵成這樣,蘇銘忍不住噴笑出聲:“抱歉,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