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老師,您是真的很專業。
有了陸瑜的配合,這場遊戲環節變得更容易一些。綃綃精準地扮演了多愁善感的老母親、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而長生,則準確扮演了和稀泥的老父親、偏心眼的丈夫,多角度詮釋出夫妻倆在孩子們心中不靠譜的形象。
這場遊戲持續到下午,薑導走到幾人麵前,宣布下一環節:“我們的節目即將到達尾聲,晚飯前,我們將進行最後一次後采。”
綃綃發現這次的後采和平時不同,封家四人分彆進入四個房間,同時錄製,而她則被留在客廳裡。
綃綃坐在沙發上無聊地晃著腿,這時薑導安排完錄製,走到她身邊坐下。
綃綃仰起臉看他:“薑叔叔,我們要開始采訪了嗎?”
薑導笑笑,搖搖頭:“開始之前,請綃綃和我看一段視頻。”
他打開電視,操作了一會兒,電視上出現了封成斌的采訪視頻。
這應該是第一次後采錄製,一般會在節目播出時插在裡麵播放,她不知道為什麼薑導突然讓她看這個,沒有多問,坐在沙發上,認真看起來。
屏幕裡,封成斌正對著鏡頭,經過一番簡單的自我介紹,一道聲音正式問道:“我們發現您家大人和孩子相處似乎有些問題,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
封成斌苦笑一聲,沉默良久,肯定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不管在誰看來,我這個父親做的都很不合格。”
這次的節目一次錄製完,分成幾期播出,事實上第一期播出後,封家父母和孩子們的關係確實引起極大討論。
一開始導演組沒有放出長生的被拐賣經曆,大家隻單純以為這家是典型的二胎問題,紛紛對封成斌和陸瑜夫妻倆的態度,表示不讚同。
直到這段後采播出,導演組得到同意,道出長生的經曆,同時出於保護孩子的目的,這幾期節目播出時,給兩個孩子做了麵容掩蓋。
演播室中,聽完封成斌的采訪,唯一的已婚男嘉賓曹浩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人,我能理解長生父親。”
“孩子丟失母親肯定十分難過,但父親的痛苦也不會少,但他不能表現出來,這個家還需要他支撐,長生媽媽的狀態也需要他更加耐心、體貼。”
“其實第一期節目播出時,我也不讚同長生父親斥責孩子的態度,但現在我能理解了。在這個家庭中,長生媽媽心理脆弱需要保護,長生剛剛回來,需要父母的關懷,長生父親在努力平衡家裡的關係,過程中難免忽略小兒子的感受,可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麵麵周全。”
“我這麼說不是認為長生爸爸做的對,隻是設身處地,兒子丟失、妻子病重,他身上的壓力和難過同樣不小,換做是我,不會比他做的更好。”
嘉賓和觀眾們,很多人都十分讚同他的想法,封成斌的采訪過後是長生、封睿,最後是陸瑜,一家四口的采訪結束,不少人都哭了出來。
剛剛產後複工的韓蘭,更是哭成淚人,昌月春遞給她一包紙巾,歎口氣道:
“其實我不太喜歡長生媽媽,即使知道內情也還是有意見。她把自己心裡的悔恨和負擔壓在孩子身上,可孩子又何其無辜。”
“但我理解她。第一期節目播出的時候,有不少人說長生媽媽‘情緒波動大’‘不理智’,可作為一個丟失了孩子的母親,怎麼可能理智呢?”
“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將近十個月的時間,尿頻、抽筋、水腫,到了生產前甚至連睡覺都費勁。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滿含期待日日盼望到來的孩子,就那樣被弄丟了,怎麼可能不瘋狂,怎麼可能不絕望?”
“我想如果我是長生媽媽,肯定會和她一樣自責痛苦,當然,我不讚同她現在對兩個孩子的態度方式,但我覺得應該給她一些寬容和理解。”
綃綃看完這段采訪,薑導等了一會兒,才開始正式進行最後一次後采。
因為剛剛的氣氛有些壓抑,薑導先問了幾個活潑的問題,才開始進入正題。
薑導:“長生家中的事情,綃綃應該了解過,看過剛才這段采訪,你有什麼想法嗎?”
怕綃綃不知道說什麼,導演在後麵小聲提醒,讓她想到哪說到哪,不用顧慮鏡頭。
綃綃垂下小腦袋想了一會兒,才道:“嗯……有個疑問吧。”
薑導驚訝地抬眉:“什麼疑問?”
綃綃兩手拄著沙發,擺擺小腿,思考良久,抬起頭直視鏡頭:“長生哥哥兩歲被人販子拐走,後來買他的人家對他很差,在遇到師父前從沒享受過真正的親情。”
“陸阿姨失去兒子,痛苦自責,放棄
自己的夢想;封叔叔頂著一切壓力和痛苦撐起這個家,封睿看著沒心沒肺,卻一直在儘力容忍媽媽過於緊張的看護,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她脆弱的心。”
綃綃長長的睫羽垂下,輕聲道:“長生哥哥回來了,可從前被人拋棄的記憶還在,在陸阿姨和封叔叔心裡,孩子丟失的記憶還在,痛苦和過去的歲月都在她們心裡留下了痕跡,那是抹不掉的,一想起來就會難過。”
她看著鏡頭,聲音難得鄭重:“明明每個人都是受害者,可最後受到懲罰的還是這些受害者。”
她現在確定人生真的沒有圓滿,所有的大圓滿中,都夾雜著或酸或苦的過往。
現場的薑導、攝像師,包括節目播出後屏幕後的觀眾們,都被綃綃這句話說的沉默了。
【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好難過。】
【現實永遠這麼殘酷,看似大圓滿的結局,其實處處都是傷痕。】
【可悲的是,長生已經算幸運了,還有那些再也沒有找回的孩子,和那些破碎的家庭,真的讓人升起一股無力感。】
【真心期盼天下所有人販子,原地爆炸!】
綃綃的後采最快結束,她坐在沙發上邊吃酸奶,邊和薑導聊天。
綃綃:“薑叔叔,長生哥哥他們在乾嘛?為什麼還不出來?”
薑導笑笑,玩笑般對她眨眨眼:“你猜。”
綃綃皺臉後仰,薑導本來是想逗逗她,緩解她的心情,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副嫌棄的回應,頓時不滿道: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辣到你眼睛了唄?”
綃綃眼神放空,扯著嘴角,勉強地搖搖頭:“‘到’這個字不準確,請換成‘瞎’。”
薑導:“……”
呸,我就多餘擔心你這個鋼鐵小渣女。
他被氣的不想說話,綃綃得罪完人,又厚臉皮拽拽薑導袖子:“薑叔叔你還沒說他們在屋子裡做什麼呢?”
薑導不雅翻個白眼,沒為難她,直說:“他們和你一樣,先看第一期的後采,之後接受采訪,說一下這段時間的感想,我讓工作人員把幾人的感想播出來,現在他們應該在看。”
這個家庭的問題在於每個人心裡都壓了很多事。因為不想給彆人帶來負擔,所以不肯說,長生內斂,陸瑜和封成斌是大人,不習慣在伴侶、孩子麵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封睿性子彆扭、年紀小,無法準確表達自己的想法。
薑導覺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幫他們向對方展示彼此,示弱不可怕,無法理解對方所需,一方拚命給,一方被迫接才可怕。
天色漸晚,綃綃摸摸肚子,拍拍薑導:“要不我去給他們做飯吧,等大家出來肯定都哭餓了。”
薑導:“……”
我覺得他們可能寧願餓著。
勸是不可能勸住的,沒有主人家阻攔的秀兒,宛如一隻脫韁的野馬,蹦跳著跑進廚房,開始計劃自己的新菜譜。
等到一家四口眼眶泛紅的出來時,還不等對彼此進行二次感人肺腑的交流,眼淚就被那一桌菜嚇沒了。
憤怒的封家人把導演和現場冷眼看戲的工作人員們壓到餐桌前,逼著大家吃完這一頓X氣四溢,五味俱缺的美食。
這次錄製結束後,綃綃沒有立刻離開,陸瑜同意去看心理醫生,封成斌看過那天晚上的視頻,覺得同性之間交流更容易一些,便想留綃綃在家中多住幾天。
作為一個聰明善良的小朋友,綃綃欣然同意。當然,這其中絕沒有陸瑜做甜點好吃的原因,純粹因為她就是這樣一個喜好助人的未來少先隊員。
陸瑜的情況不算太嚴重,主要是自己想開了,醫生治療起來要方便很多。
在這期間,夫妻倆仔細談過,封成斌支持妻子重新建立事業,醫生也建議陸瑜多發展一些自己的興趣、事業,把注意力從孩子身上一點點轉移。
陸瑜糾結過後,決定開一家訂製蛋糕店,封成斌積極幫妻子找店麵,也是巧了,就在綃綃家小區對麵。
地段、環境都很好,就是離他家有些遠,封.不差錢.資本家,竟然為此在綃綃家的小區裡買了棟房子。
綃綃聽說的時候都驚呆了。
綃綃:苟爸為了追妻買房算什麼,學學人家,支持妻子搞事業買房,這麼一比她爸的目的一點都不偉光正。
因為賭約,綃綃回家的時候把封睿也帶回來了。
正好封家這幾天忙,還要準備新房裝璜,長生也要上學,大家都沒功夫管他,從未獲得過外宿自由的封睿十分高興,樂顛顛跟著綃綃回了家。
現在已經是四月份,換季的時候容易生病,四體不勤的顧名琛就大病了一場,現在整個人還有點蔫。
隔壁最近搬進新住戶,沒事乾的三兄妹和封睿跑出去看熱鬨。
幾輛奔馳車停在門口,綃綃很奇怪為什麼有人要用轎車搬家,好奇地看了好幾眼,見沒什麼特彆,就失去了興趣。
她轉過頭摸摸弟弟的腦門,疑惑道:“這也不燒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琛琛撅著嘴,委屈巴巴地往姐姐懷裡縮,哼唧道:“難受、不舒服,頭腦發脹,我昨天好像做了個什麼夢,一醒來就記不住了。”
他皺起小眉頭努力回想,新鄰居家院外又停下一輛車,一個小女孩從後座下來,琛琛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片段,一拍大腿大聲道:“想起來了,好像是有個女人在哥哥的墳頭給他燒樂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