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月站在距鐘離滄最遠的地方,確保自己鼻尖一絲血腥味都沒有。
他背著手打量周圍,柔軟的青青草地和漂亮的小花賞心悅目,最重要的是目前隻有兩個人。
就這樣過了一會,顧寒星還沒出來。
離月在心底再次確認一遍這件事後,他心底鼓脹著雀躍與得意。
他贏了,他憑借自己的實力蓋過了顧寒星!
離月越想越興奮,最後忍不住握著拳原地跳了兩下,直到耳邊傳來笑聲,他才後知後覺意味到,這裡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的。
他抬頭,看見鐘離滄唇角還尚未收回的笑意,尷尬的情緒後知後覺湧上心頭,離月耳根都有點紅了。
他抬著下巴狠狠瞪了鐘離滄一眼:“你在笑什麼?”
少年的臉上覆著繁複華麗的銀質麵具,微圓的桃花眼帶著蓬勃的怒氣,耳尖、下頜卻暈著羞惱的粉意。
鐘離滄笑意微斂,他看著離月,低聲問:“你是第一個出來的,對嗎。”
離月睨著鐘離滄,心底仍然很不喜歡這個人,口中卻已經很快回複:“自然,我出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
“那你真的很厲害,這次心境試煉的第一關很難。”鐘離滄語氣很真摯。
鐘離滄這句話說到離月的心坎裡去了,少年眼底的敵意消散許多,過了會慢吞吞道:“你雖然的確比我差了些,但能做第二個出來的,你的實力也還行吧。”
“多謝誇獎。”鐘離滄專注得凝視離月,尤其是少年銀質麵具上靡麗的花蔓:“我原本以為第一個出來的會是顧寒星。”
離月原本就得意壞了,聽見這句話簡直像在炎熱的夏天喝了一大口冰水一般順暢舒服,他假惺惺地附和:“我之前也以為他有多厲害呢。”
隨後他又狀似很不經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等鐘離滄回答,他就自己全部交代了:“我是顧離月。”
“顧離月。”鐘離滄重複一遍這個名字,他生了一張很溫柔的臉,唇角天生上翹,瞳孔不似離月黑白分明,反而有些淺淡,此時他瞳仁暈了一片濃墨,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名字很好聽,隻是……聽上去和顧寒星這個名字有點像。”
離月因為鐘離滄跟越天是好朋友,在夢裡破壞了自己很多次計劃,因此早就打定主意少理會這個人。
然而現在不過是同鐘離滄聊了兩句,他就覺得這個人其實還是很不錯的,他說的每句話離月聽著都很舒服很願意回答:“嗯,顧寒星是我哥哥。”
鐘離滄就點了一下頭,意味深長:“原本我以為顧寒星很厲害,如今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他的弟弟也並不比他差。”
什麼盛什麼副……
這句話太有文化,基本不怎麼去學堂的離月完全沒聽明白,但鐘離滄的意思他還是可以理解到位的,就是在誇他不比顧寒星差。
剛才炸成一團弓著背很有敵意的小獸,在鐘離滄一聲聲不動聲色的吹捧中,迅速化作軟蓬蓬的一攤。
他甚至還往鐘離滄的方向挪了兩步,清澈的眼底閃著雀躍的光:“原來你的眼光並不差。”
鐘離滄聽了這句話一頓,他垂眸,麵上的柔和正在迅速褪去。
這時空中再次傳來波動,顧寒星終於出來了。
顧寒星一出現,離月眼底就徹底沒了鐘離滄的存在,雖然他還很克製得假裝很不在乎地站在原地,若無其事地東西張望,但眼角的餘光卻一刻不曾離開顧寒星。
顧寒星看見離月,周身冰寒的氣息幾乎立刻柔和,甚至不動聲色鬆了口氣,他毫不遲疑走近離月:“阿月,你沒事就好。”
在意識到心境試煉第一關埋藏的諸多陷阱後,顧寒星心底就一直擔憂著離月。
他很清楚離月麵對危險幾乎沒有反抗之力,且離月十六年都安全的、無憂無慮的生活在顧家,可以說是沒什麼警惕心。
顧寒星可以接受離月心境試煉被淘汰,但隻要想到離月是以被殺死的方式淘汰出去,在淘汰前會麵臨怎樣的絕望和疼痛,稍想到這個畫麵,顧寒星就不可抑製地心疼與煩躁起來。
這是他從前絕不會有的。
顧寒星心境澄明,劍意一往無前,所有阻礙他劍道的都會被他擊碎,萬事萬物都無法被他看在眼裡。
但現在他空無一物的心裡,卻有一隻漂亮可愛的小獸張牙舞爪地跳進來。
他非但沒有將之看作攔路石擊碎,相反還有些甘之如飴。
離月並不明白顧寒星的轉變,也聽不出顧寒星方才那句話隱含的擔憂,他心底一直將顧寒星視作自己最大的對手,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替代顧寒星並得到顧寒星擁有的一切,不論是天賦資質、還是渡妄仙尊、抑或是顧家少主的位置,還有其他所有。
因此顧寒星這句話聽在離月耳朵裡就是一種不屑、一種嘲諷,是對他實力的否認:“我怎麼會有事?我是最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