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禍不單行,沒過多久,就連她的父親宋文,也因太過思念亡妻,害上了相思之病,又因此患上了重病,沒多久也去了。
可憐這位宋家表姑娘這樣大的年紀竟是父母皆亡。殷老夫人得了信,哭的稀裡嘩啦,撕心裂肺,連夜便派人到揚州宋家接人去了。
這些年來,殷老夫人可是把這位宋家表姑娘當做心頭肉一般寵著、供著,這若是有一分半點的閃失,他們這些做奴婢的自然是擔當不起。
入了後半夜,墨畫見宋綿總算睡過去了,便放心地繼續去外頭守夜了。
這一夜,宋綿睡得很不踏實,夢到的全是前世的種種,一幕幕如走馬燈籠般回放著,令她冷汗淋漓。
再次醒來,外頭已經大亮了起來。
墨畫挑了簾子進來,見她臉色不佳,笑著喚她: “姑娘醒啦,可是又噩夢了。您昨晚夢魘的事,傳到了老夫人的耳裡,今早便遣了曲嬤嬤過來看您,還讓您待會兒過去陪她一同用早膳呢。”
雖然宋綿昨晚就得知自個重生了,可是這會子見了眼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又覺得十分不真切了起來。
墨畫見自家姑娘坐在榻上發愣,笑著將熱騰騰的毛巾給她: “姑娘擦擦臉,可是又睡糊塗了?”
墨畫和宋綿的關係向來很好,他們自小一同長大,宋綿早就把她當成心腹一般推心置腹,故此二人說話十分隨性。
墨畫替她梳了發髻,點了妝容。她怔愣地望著鏡中的嬌美人兒,那如羊脂般細膩雪嫩的肌膚,流光熠熠的美目,的的確確就是她十三歲時的模樣。二十七歲的她,明明早已滿麵愁容,眼含憂色,哪有如今這般稚嫩青澀。
開了屋門,外頭的寒風潛了進來,墨畫忙拿了件茶白色的妝緞褶子大氅出來給她披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姑娘可要小心,這天氣凍得很,若是著涼了,指不定老夫人又要如何心疼了。”說著,墨畫又往她手裡塞了一個紫金浮雕手爐,生怕她凍著一丁半點。
外頭還飄著雪花,墨畫打著油紙傘走在她身側,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從朗月居到老夫人的沁香齋不過幾步路的路程,但因外頭下了雪路滑,墨畫擔心自家姑娘摔著,因此走的格外小心,仔細留神著她家姑娘的腳下。
到了沁香齋,幾株紅梅傲立在雪中,獨自開著,給這白茫茫的世間平添了幾分顏色。
墨畫收了傘,抖落了雪花,攙扶著宋綿進去了。
屋裡燃了銀絲碳,不似外頭那樣寒冷。宋綿脫了罩在外頭的妝緞褶子大氅,進了暖閣。
殷老夫人穿著絳紫色菊紋上襖,正倚在紫檀圈椅上同曲嬤嬤說著話,見宋綿進來了,忙笑著喚她: “阿綿來啦。”
宋綿身形纖瘦,儘管此時穿的厚重嚴實,還是能瞧出她嫋娜的身段。她款款幾步上前,依禮喚了一聲: “外祖母。”
十二三歲的女兒聲音綿軟輕柔,喚的人心中平添憐愛。
“快過來,到外祖母身邊坐著。”殷老夫人向她招手,笑容祥和。
宋綿依言坐到殷老夫人身側的繡墩上。
殷老夫人握住她冰涼的手,話中關切: “手怎麼這樣冷,可是過來的時候著涼了?”
宋綿抬眸,見殷老夫人眉目祥和,一時紅了眼眶,悲從心中來: “外祖母。”
她前世嫁到了程家以後,就再也沒能見過殷老夫人,一直到臨死之前,都未能再見著她一麵。相隔數年,宋綿再次見著她最為敬重、最為親近的外祖母,眼中不覺濕潤,盈盈水漬溢滿眼眶,似是隨時會哭出來一般。
“這是怎麼了,好好地,怎麼哭了?”殷老夫人一向視宋綿為心頭肉,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的,如今見她淚水漣漣的模樣,更是心疼的不得了,一手把她擁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