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的東北二月末,依舊處於冬季。
幾個人下了車如同進了城,四周看去,寬敞的大柏油路上,到處都是行人,有不少騎著自行車上班的青年人,馬路上竟還有電車來來往往。
小介泮入侵華國時,將這裡作為臨時根據地,華國人將介泮趕出祖國的領土後,東北許多地方依舊保留著日占時期的建築。
作為G和國第一個長子,東北在國內的地位舉重若輕。清河市也算得上是一個大市了,這些年數以萬計的知識青年遵循黨和國家的號召,奉獻自己的青春與熱血,來到這兒建設北大荒。
路上行人的精神麵貌與鄉下人有明顯的不同,王來娣也不敢高聲說話了,踮起腳順著二娃指的地方看去,小聲道:“哪兒呢?哪兒呢?”
在他們斜前方的馬路對麵,停著一輛軍綠色汽車,汽車前站著一位穿軍裝的軍人。
“那不是你爹。”劉柏楊個子高,第一個看見了,對著二娃說道,“你爹個子比俺還猛一點兒,那個人太矮了。”
王來娣也看見了,失望地歎口氣,“你這孩子,看見一個穿軍裝的就喊爹,俺白高興一場。”
大妞和三娃也有些失落,二娃嘟著嘴巴不樂意了:“俺又不知道俺爹長啥樣!”
“弟妹把照片拿出來,讓二娃再瞅瞅!孩子他爹,你讓二娃騎你頭上,他坐的高了顯眼兒。”
“好呀好呀!大伯我要騎大馬!”二娃道,“娘,你快把爹的照片給我,我來找爹。”
餘桃看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劉柏楊突然指著斜前方:“來了來了,你看那是青鬆不?”
餘桃看去,一個穿著軍綠色軍服的男人,手裡提著一個軍用水壺,正往他們這邊快走過來。
那人肩寬腿長,身材高大板正,常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的氣質在人群中格外紮眼,一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像個衣架子一般。
路邊還有積雪未化,他穿過人群,麵容逐漸清晰,一雙深邃的眼睛定格在餘桃身上。
這一幕,餘桃仿佛在哪見過一般,腦海中一雙同樣深邃卻更加沉痛的眼睛一閃而過,如同幻影。
明明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按時髦
的說法,他們隻是被包辦婚姻捆綁在一起搭夥過日子。
維係他們夫妻關係的僅有家中父母和孩子。
可是看到劉青鬆那一刻,餘桃還是有一種難言的酸澀和遺憾。
隔著時間的無涯荒野,他們終於又見麵了,這種酸澀和遺憾,像是刻在她靈魂裡一般?
餘桃隻怔愣一瞬,就被王來娣發現了,她八卦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餘桃:“咋啦?看呆了?”
餘桃回過神,羞惱地看了王來娣一眼,剛才所有的情緒都不翼而飛。
她再看劉青鬆,心裡平靜如水,哪還有剛才的感覺。
“看呆了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倆兩口子。”王來娣一點不會看眼色,興致勃勃地湊近餘桃耳邊小聲調侃著,“放心吧,以後有的看了,女人也怕旱啊。”
王來娣突如其來開h腔,讓餘桃不自在極了。
上輩子在阿麥瑞克國待過兩年,可餘桃骨子裡,還是那個受小腳婦女教養長大,長於舊社會資本家的封建女人。
“大嫂!”餘桃瞪了王來娣一眼,拉了拉她的袖子,“你瞎說什麼呢,再說我就生氣了啊。”
幸好王來娣還知道小聲說,要不然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被彆人聽到了該有多尷尬。
“這有啥,俺又沒胡說,好了好了,俺不說了...”王來娣見餘桃真惱了,立馬求饒道。
正說著,劉青鬆已經走到他們跟前。
劉柏楊早就抱著二娃迎了上去:“青鬆,在這呢!”
劉青鬆清俊的臉上露出明亮的笑容,跟二娃笑起來一個樣,有點像二傻子。
餘桃撇他一眼,不管是現在,還是結婚八年的時間相處得那幾次,餘桃都覺得眼前這個人,跟書裡那個“清雋高冷”的冷麵閻王劉青鬆一點都不像。
餘桃印象中的劉青鬆,鬼心眼多,有些大男子主義,睡覺會打呼嚕,還愛耍流氓。
餘桃有時候都懷疑書裡描寫的那個冷酷話少的男人是劉青鬆嗎?
“哥,你們來了。”劉青鬆笑著道,說著,他的視線轉向二娃,“這是我家老二吧,長這麼大了。”
劉青鬆張開胳膊,想要抱二娃。
二娃看了他一眼,扭頭抱緊劉柏楊的脖子問道:“大伯,這個是俺爹嗎?”
“這個是你爹。”劉柏楊樂道
,“咋了,這個時候不敢認爹了。”
二娃歪歪頭,上下打量了劉青鬆一眼,彆看他平時特鬨騰,真的見到親爹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認。
二娃不讓抱,劉青鬆也不急躁,他揉了揉二娃的頭,“臭小子,兩年前我回家,你天天坐在我脖子上玩兒,忘記啦?”
二娃點點頭:“嗯。”
劉青鬆打過很多場仗,見證過無數人的死亡,心臟早就錘煉過幾遍,看到二娃點頭,他心中還是難掩苦澀。
身為一個人民軍人,有些東西注定不能兩全。不過現在他們娘幾個隨軍了,以後他們一家在一起的時間還多著。
劉青鬆有信心有決心,以後會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想到這,劉青鬆剛想伸回手,二娃又看了看他,突然伸出胳膊讓劉青鬆抱。
劉青鬆哼笑一聲,從劉柏楊懷裡接過二娃,虛歲五歲的孩子,對經常負重跑的劉青鬆來講,一點也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