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青鬆哥。”周小麗又叫了一聲,聲音裡都透著快活,她臉上帶笑,一路小跑到他們麵前。
劉青鬆皺了皺眉頭,深色冷淡地問道:“周同誌,你怎麼在這?”
“我剛休假從首都回來,順便給向情姐帶點東西。”周曉麗臉紅撲撲的,笑著道,“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看見你,青鬆哥這是去哪兒了?”
向情是住在劉青鬆左邊——一團政委鄭長征的妻子。
周小麗穿越到以鄭長征和向情為男女主的中,為了避免自己悲慘的命運,她選擇和女主向情做好朋友。
周小麗經常以各種名義到家屬院找向情。
這個理由周小麗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劉青鬆聽了冷淡地回應一句:“這樣啊。”
劉青鬆並不想理周小麗,冷著臉把車門打開,自顧自將行李遞給一邊等著的劉柏楊。
周小麗已經習慣了劉青鬆的冷淡,也不在意,見狀好奇地問道:“青鬆哥你這是乾什麼去了?怎麼大包小包的?”
周小麗左一句“青鬆哥”,右一句“青鬆哥”,嘰嘰喳喳地聽得站在劉青鬆身後的劉柏楊臉都黑了。
劉柏楊不等劉青鬆說話,就拉著他的袖子問道:“青鬆啊,這個女同誌是誰呀?”
“周小麗,一位戰友的妹妹。”劉青鬆不帶任何情緒解釋道。
“哦。”也許是被王來娣嘮叨久了,劉柏楊總覺得不對勁。
他瞅一眼周小麗,小聲對劉青鬆說道:“弟妹對爹娘、對孩子甚至對俺們都沒話說,你可不能犯錯誤。”
“哥,你想到哪去了?”劉青鬆無奈道。
劉青鬆歎口氣,隻要一見到周小麗,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又來了。
“不是俺想到哪去了,你要是不給人家女同誌暗示,人家會一口一個‘青鬆哥’,這麼親密地叫你啊!”劉柏楊道,“俺是沒你聰明,讀書好,可俺也知道,成了家的男人該跟彆的女同誌保持距離。”
劉青鬆聽了這話,知道劉柏楊跟其他人一樣,誤會他跟周小麗的關係了。
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也不知道周小麗是不是故意的,不管劉青鬆表現得再怎麼冷淡,每次周小麗都能讓不明真相的人誤會他倆的關係。
劉青鬆知道怎麼解釋都沒用,乾脆轉身冷著臉對著周小麗說道:“周同誌,我向你說過很多次,要叫我劉同誌或者劉團長。你也看到了,你的行為很容易讓彆人誤解。”
周小麗看了一眼劉柏楊,帶著撒嬌的口吻說道:“青鬆哥,我這不是叫習慣了嘛。你和鄭長征都是我哥的戰友,我喊你青鬆哥,喊向情姐的丈夫叫長征哥,這也沒什麼問題啊。”
說完這句話她大方地笑笑,“現在都新時代了,男女之間叫聲哥啊,姐啊的,也沒什麼吧,又不是老封建。”
老封建劉柏楊:“......”
劉青鬆一直知道周小麗伶牙俐齒,他說不過她,隻能板著臉語氣嚴肅地說道:“周同誌,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就是老封建,下次你再不長記性,我就告訴你領導,再給你哥寫信讓他管管你!這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周小麗聽了他的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嘟了嘟嘴,“你還知道自己是老封建啊,不就是喊一聲青鬆哥嗎?至於這樣嗎?”
劉青鬆的臉已經黑成墨了。
站在一邊的趙來運大氣不敢出,心裡佩服周小麗敢在獅子頭上拔毛,又覺得這姑娘不自愛,喜歡誰不好偏偏總喜歡纏著他們團長。
要是擱在以前,他沒見過團長對老家妻子和孩子的態度,趙來運還真以為,周小麗能融化劉青鬆這個大冰山呢。
今天,在餘桃和三個孩子麵前,他可是親眼看見劉青鬆身上,終於有了煙火氣和人情味。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趙來運讀書少,他就覺得嫂子和孩子們過來後,劉青鬆變了,變得俗氣了,跟其他的男人一樣,也是這種“俗”,讓趙來運覺得周小麗徹底沒戲。
其實仔細想想,劉青鬆對周小麗並沒啥不同的,甚至在看見周小麗的時候,他臉上表情還更難看。
為什麼大家私底下都覺得劉青鬆跟周小麗不清不楚?
趙來運猜,大概是因為以前沒有人敢頂撞劉青鬆,沒有人敢在劉青鬆麵前振振有詞,像是一個打不死的小強一般,一次又一次試探劉青鬆的底線。
就像現在...
周小麗見劉青鬆神色不愉,立刻雙手合十,討饒道,“好,好,好,劉團長,劉團長行了吧。”
她巧笑嫣然,一點都不在乎劉青鬆黑臉,笑著問道:“劉團長,你還沒說今天到哪兒去了呢?我可是在這等了你一天了。”
周小麗神態嬌俏,她把手背在身後,身子微微前傾,抬起頭看著高大的劉青鬆,雙頰微微泛紅,一雙明亮的眼睛在燈光下閃著光芒。
這裡三個男人,她眼睛裡隻看得到劉青鬆,少女懷春,真是把所有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
隻要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周小麗喜歡劉青鬆。
也不怪彆人總誤會。
劉柏楊看到了周曉麗這幅樣子,臉更黑了。
他沉著臉,對著劉青鬆冷哼一聲,握著劉青鬆的胳膊將劉青鬆拉到一邊,語氣嚴厲地問道:“你給我解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人家女同誌怎麼無緣無故跟你這麼親熱?你要是真做了對不起阿桃的事兒,彆說爹娘了,就我跟你嫂子今天在這也要抽你。”
“哥,你誤會了。”劉青鬆頭疼道,“我跟人家女同誌能有什麼?我躲她還來不及呢。”
“那她怎麼跟你這麼親熱?”劉柏楊,“她看你那是什麼眼神,你真當俺眼瞎啊!”
劉青鬆真是有理說不清。
要說劉青鬆沒有察覺到周小麗對他的愛慕,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一個笨人,相反,劉青鬆還是一個聰明的,有能力的人。
劉青鬆不到十六歲就敢背著包,跟著八路軍去打鬼子。十多年的從軍生涯,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打過各種各樣的仗,甚至數十次與死神擦肩而過,身上光槍眼兒就有十一個。
53年劉青鬆幸運地從科瑞娥戰場上活下來的時候,才24歲。
戰後,因為目睹無數戰友慘死,劉青鬆得了戰後應激創傷綜合征。在醫院帶了幾個月把身體上的傷養好,劉青鬆心理上的創傷卻遲遲無法治愈。
靠著頑強意誌力,他隻休養一段時間。
53年在父母的催促下,劉青鬆回家遵從父母的安排,跟一直養在他們家,年紀19歲,已經是老姑娘的餘桃結婚。
婚後第二年餘桃就生下他們的大女兒。
也許是有了妻子孩子,身上的牽絆更多,劉青鬆的戰後應激反應好了很多,他能力強,在部隊很受領導重視,又到軍校進修了幾年。
58年,劉青鬆才來到東北,駐紮在這裡,繼續保衛著祖國邊疆。
他今年三十一歲,從屍山屍海裡爬出來的人,最期待的生活跟其他男人一樣,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因為親身見證過戰爭的殘酷,劉青鬆渴求平穩安定,也珍惜來之不易的平穩安定。
男人有本事就變壞,這樣的事兒有很多,不說其他地方,就連軍隊裡,都有跟老家妻子離婚再娶的例子,而且還不止一兩例。
可是劉青鬆不想,從娶了餘桃開始那一刻,劉青鬆就做好跟餘桃過一輩子的準備。
這話劉青鬆不止跟一個人說過。
可是至從周小麗去年出現在他身邊後,也不知道家屬院裡的這些女人到底怎麼傳的,漸漸的關於他和周小麗的風言風語多了起來。
許多人都一個個在背後打賭,賭劉青鬆什麼時候跟家裡糟糠妻離婚,娶周小麗。
劉青鬆煩不勝煩,明示暗示自己家裡有妻子有孩子,不管在眾人麵前還是和周小麗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片刻,他都隱晦的拒絕過周小麗。
可周小麗讓他無奈就無奈在一點兒上。
她的態度若即若離,舉動上表現得很親近,嘴巴上卻說劉青鬆是他哥哥的戰友,她隻拿劉青鬆當哥哥,對劉青鬆沒有其他的感情。
而且她對所有人都是一個樣子,熱情開朗大方。
有一次劉青鬆實在惱她,當眾對周小麗發了火。
周小麗哭著回去,沒想到第二天她又回來,當著很多軍嫂的麵澄清,警告讓大家夥以後彆再造謠,否則她就告到師長那,說有人詆毀她的名譽。
周小麗這樣表態,劉青鬆都覺得他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
可隨後,周小麗態度一如往昔,謠言依舊傳得到處都是,就連師長都問過他,弄得劉青鬆每次都躲著周小麗走。
周小麗才十八,還是劉青鬆戰友的妹子,人家也沒表白。
劉青鬆一個男同誌,也不能直接對著周小麗說‘我不喜歡你,你滾遠點’這種話吧。
劉青鬆按了按眉心,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跟劉柏楊解釋。
正頭疼著,院子裡響起王來娣的聲音:“你們乾啥呢,怎麼那麼磨蹭!還不快點把包袱弄回來然後吃飯,俺都快餓死了。”
王來娣和餘桃見他們出來那麼久還沒把行李送回家,已經等不及,從房間裡出來了。
劉柏楊看著出來的妯娌倆,對著劉青鬆冷哼一聲,臉上帶著怒氣說道:“你不跟俺解釋,跟你婆娘解釋去!”
“咋了?”王來娣正好聽到這話,納悶的問道,“怎麼說話還帶著氣啊。”
“你讓青鬆說。”劉柏楊憋著氣道。
餘桃牽著三娃走在王來娣後麵,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納悶地看向劉青鬆,才發現劉青鬆身後還有一個秀麗的女影。
餘桃一愣,趁著路燈昏黃的光線,打量那個女生。
她長得還算漂亮,眼睛大,嘴巴也比彆人略大一些,五官放在那張臉上,看起來明豔大方,又帶著一絲年輕的嬌俏。
這應該就是書中的周小麗了吧。
餘桃不動聲色,拉著三娃走到劉青鬆身邊,問道:“這是怎麼了?天都黑了,坐了幾天車,大家還沒吃飯,一會兒還要收拾房間。要乾的事情多著呢,怎麼還在這兒杵著。”
劉柏楊愧疚地看看餘桃,轉過頭推著劉青鬆的胳膊道:“那些事先不著急!青鬆,你今天就在這兒跟弟妹解釋清楚,你到底乾了啥,讓彆人小姑娘一口一個青鬆哥,這麼親熱地喊你!”
“要是阿桃不原諒你,這行李也不用搬了,俺跟你大嫂直接帶著阿桃和孩子們走,以後你想咋樣就咋樣!不過老窪村你就彆回去了,俺們就當沒你這個人。”
劉柏楊話說得非常嚴厲,也不怪他,實在是周小麗的愛慕表現太明顯,讓人不亂想都難。
餘桃十幾歲父母雙亡後,就被劉大恭帶回去當劉青鬆的童養媳。
算算時間,餘桃在劉家待的時間,跟劉青鬆在家待的時間也不差多少,劉柏楊嘴上沒說,打心裡卻拿餘桃當親妹子看。
跟周小麗比,農村的確落後封建。
劉柏楊在意的不是周小麗喊的“青鬆哥”,他在意的是周小麗看劉青鬆的眼神,還有她跟劉青鬆說話時曖昧的樣子。
這個女娃兒嘴上口口聲聲說彆人封建,乾得事情卻總是讓人誤會。
真當他們鄉下人沒見識,一個個都是傻子,眼瞎啊。
劉柏楊越想越生氣,看著劉青鬆和周小麗都沒有好臉色:“你要是解釋不清楚,這個主今天俺這個當大哥的,在這兒替爹娘做了!”
劉青鬆按了按太陽穴,他就知道,隻要他一碰到周小麗,準有麻煩發生。
現在連親大哥都不聽他解釋了,一門心思認定是他招惹了周小麗。
“大哥,包青天斷案也得聽聽事情的經過吧。”
劉青鬆有苦難言。
他是真不擅長處理女人的事情。
該做的他都做了,該說的他也說了,該解釋他也解釋過了,可是沒有人聽他怎麼說,謠言該傳還是傳。
劉青鬆已經儘量躲著周小麗,誰知道他剛鬆口氣沒幾天,今天又碰上了。
如今餘桃帶著孩子過來,劉青鬆就不信,以後周小麗還能像以前一樣纏著他。
想到這,劉青鬆寒著臉道:“周同誌,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餘桃,我的妻子,三個孩子的娘。”
那還用劉青鬆介紹,周小麗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餘桃領著孩子出來的那一刻就凝固了。
大包小包的行李,帶著孩子的陌生女人,周小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劉青鬆一直呆在老家的童養媳帶著三個孩子過來,如同一錘重擊打破周小麗的幻想。
一直以來,她有機會和劉青鬆在一起,這種潛意識的想法支撐著她,讓周小麗可以不顧劉青鬆的冷臉,一次次來找他。
可是現在,周小麗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甚至,她喜歡的男人還親自把他的妻子介紹給她。
周小麗的大腦一片空白,愣愣地看著站在劉青鬆身邊的餘桃,心裡難受得想大哭一場。
周小麗勉強保持理智,扯著嘴角笑笑:“原來是嫂子啊。”
餘桃神色坦然,即使穿著最樸素的衣裳,站在劉青鬆身邊,她的姿態也一點都不遜色。
餘桃微微笑笑,盯著周小麗的眼睛點點頭:“你好。”
周小麗僵硬地扯著嘴角,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你好,我是周小麗,我....”
劉青鬆打斷周小麗的自我介紹。
他算是怕了周小麗那一張嘴,對著餘桃直截了當地說道:“這是周小麗,她哥周建國是我的戰友,好兄弟。周小麗在軍區文工團當文藝兵,他哥當初寫信拜托我照顧她。不過,我工作比較忙,沒時間照顧她,跟她也不太熟。”
“不太熟人家一口一個青鬆哥地叫你,還在這兒等你一天!”劉柏楊在一邊說道。
餘桃牽著三娃,聽完劉柏楊說的話,衝著劉青鬆似笑非笑道:“大哥說的是真的?”
“是的,嫂子,你彆誤會。”周小麗喃喃道,“我跟劉團長的確不太熟。”
這話明明是對餘桃說的,周小麗一雙眼睛卻紅紅地看著劉青鬆,聲音也忍不住哽咽,仿佛受了多麼大的委屈。
劉青鬆看到周小麗這幅樣子,急忙瞄了一眼餘桃,見餘桃神色平靜,他心裡舒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又有點吃味。
劉青鬆把這點難受當做是對周小麗的不耐煩,他黑著臉罵道,“你說話就說話,好好的哭什麼!”
弄得他好像真是負心漢,對不起周小麗一樣。
劉青鬆不懂周小麗身為一個新時代女性,卻拋棄自尊跑到東北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隻為多看他一眼的酸澀心情。
周小麗看著站在劉青鬆身邊又黑又瘦的餘桃,心裡也不懂。
論修養,學識,長相,出身,她哪一點不比餘桃好?
難道就因為餘桃運氣好,做了劉青鬆的童養媳,就能一直霸占著這個好男人嗎?
餘桃冷靜的看著這一幕,如同一個局外人。
因為不在乎,在看到周小麗第一眼,餘桃就細細地觀察她。
餘桃一直懷疑,上輩子她被拐賣的案件與周小麗有關。
畢竟她和孩子被拐走後,周小麗是最大的受益者。
可是周小麗看到她的第一眼,根本沒有震驚錯愕,隻有傷心難過。
難道她被拐賣的事,周小麗並不知情?
餘桃沉下心,火車上再一次發生的拐賣事件,讓餘桃疑惑叢生,不搞清楚拐賣她的人到底是誰,餘桃一直不安心。
看周小麗神情不算作偽,餘桃也不想在長途旅行後又餓又困的情況下,勞心處理她跟劉青鬆的那些事。
她把三娃抱起來,對劉青鬆道:“你那麼凶乾什麼?把彆人都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