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劉青鬆抬頭看了一眼來人,先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怎麼又在這兒,你一個老婆孩子都在家的人,怎麼又不回去吃飯?”
“老劉,你這是故意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婆忙得很,再說,你哪天看見過她進過廚房了?”那人笑笑,繞了一圈從簾布門走進來,笑著調笑道,“就這麼點菜啊,怎麼沒弄點酒?”
劉青鬆“哼”一聲,沒搭理他,繼續道:“你老婆可一點都不忙,剛才還跟周小麗在路上堵我呢。我說鄭長征,你是不是男人了,都說了幾次了,能不能管好你老婆,讓她少操點心。”
這話一出,餘桃才知道,原來眼前的人就是鄭長征,周小麗穿越那本書裡的男主角。
餘桃抬起頭,細細打量了鄭長征一眼,這人長得挺白,桃花眼,看起來有些痞氣。餘桃知道,鄭長征的父親是個老紅軍,他自身也有本事,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的就調到這裡當政委。
鄭長征聽了這話,臉上的嬉皮笑臉消失不見了,疑惑地問:“真的?她都答應我不摻和周小麗那破事了。”
“我還能騙你不成?”劉青鬆翻了他一眼,“先跟你說句醜話,這次我可沒給你老婆留臉,彆回去她跟你哭,你到時候再給我甩臉子。”
鄭長征了解劉青鬆,也了解向情,聞言已經猜測劉青鬆和向情之間肯定發生不愉快了,還跟周小麗有關。
“我知道了,我會去問問她。”鄭長征揉了揉眉心笑道,“我怎麼敢給你甩臉子啊,要是還是因為周小麗,他被你頂也是活該,我都警告過她好幾次了,她非不聽,像是中了周小麗的毒一樣。”
鄭長征說完這句話,臉上帶著愧疚和歉意,轉身對著餘桃說道:“嫂子,你看,真對不起啊,你一來就遇見這中糟心事。我老婆人不壞,就是有些傲氣,關於周小麗這事兒是她不對,改天我一定帶著她跟你賠禮道歉。”
鄭長征話都說到這了,口中也不像向情那般遮遮掩掩,態度也很誠懇。
餘桃聽了笑笑:“沒關係,我一直聽劉青鬆說,你是他最好的兄弟。看在你的份上,道歉就不用了,隻要她以後彆總是帶著周小麗在到我們麵前就好了。”
沒等鄭長征開口,餘桃又說道:“我才剛來,就聽見有人跟我說,周小麗和劉青鬆的事情在院裡傳得到處都是,我還聽說,向醫生還有李老師跟周小麗關係最好,周小麗平時總是打著找這兩位的借口來找劉青鬆。”
說著,餘桃輕飄飄地瞟了劉青鬆一眼,劉青鬆坐直了道:“你看我乾啥,我可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餘桃輕哼一聲,對著鄭長征繼續說道:“不管這些事情是真是假,我都不希望周小麗再出現在我們一家人麵前。我對這些謠言是無所謂,可是三個孩子還小,我不想他們在外麵聽見,彆人談論他們爹跟另外一個女人的事情。”
餘桃說著,放下手中的筷子。
三個小孩子隻顧著吃肉,沒有分心注意大人到底在談論啥。
“鄭政委,希望你能理解我一個做娘的心情。周小麗和你的妻子是好朋友。剛才在路上,我也聽劉青鬆說了,你妻子一直幫周小麗牽線拉橋。”
這些話劉青鬆說出來,鄭長征沒覺得啥,可是現在被餘桃輕描淡寫的指出來,鄭長征反而覺得有些麵紅耳赤。他第一次覺得他老婆做的那些事情有些丟臉,也切切實實地傷害了眼前這位女士和她的三個孩子。
“周小麗現在還在你們家住,鄭政委,我希望能你把我的這些話,帶給她們。都是鄰居,道歉就不必了,在謠言平息前,周小麗不要再出現在我家人麵前,這是我唯一的要求。”餘桃說完這些,才微微笑笑,扭頭問劉青鬆,“這也是為了周小麗好,我的要求不過分吧?”
“當然不過分了。”劉青鬆肯定地點點頭。
說完,劉青鬆看向鄭長征:“老鄭,你可以做到吧?”
鄭長征苦笑。
劉青鬆經常提起他在老家的老婆和孩子,兩人是戰友又是搭檔,鄭長征當然知道,劉青鬆跟他老婆是包辦婚姻,他老婆還是舊社會的童養媳。
因為家屬院裡徐紅果和李招娣這兩個鮮明的農村軍嫂的例子,鄭長征下意識以為,餘桃也是一個沒有什麼見識,無理攪三分的農村婦女。
可是現在聽聽她說的這些話,聽起來真是聰慧又識大體,提的要求也不高,連周小麗都考慮上了,可話裡話外軟釘子硬釘子一起來,這哪是沒見識啊,把鄭長征弄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也怨向情自以為是,多管閒事,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他們沒理。
鄭長征道:“嫂子你放心吧,這話我會說給向情和周小麗聽。”
“那就行。”餘桃拿起筷子笑道,“鄭政委吃飯了嗎?一起吃吧。”
“不了,我早就吃過了。”鄭長征說著,也沒臉留在這了,連忙道,“老劉,嫂子,我就先回去。”
“行,下午見。”劉青鬆擺了擺手。
等鄭長征走了,劉柏楊才疑惑地問:“這人是那向醫生的丈夫啊,怎麼長得一點都不像是當兵的?反而有點像書生。”
“他就是軍校出來的,走的路子跟我們不一樣,學了一肚子墨水。”劉青鬆提了一口,“不過人還不錯,戰術布置上有幾分本事。”
“怪不得,原來是個儒將,不像你們那麼黑。”王來娣聽過幾句戲,最喜歡楊六郎,把儒將這個詞記得清清楚楚。
大人說完話,大妞才抬頭問道:“娘,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那是鄭叔叔,跟你爹是戰友,今天有點急,下次介紹你們跟他認識。”餘桃又給大妞夾了一塊雞肉說道。
劉青鬆在一邊道:“你鄭叔叔家裡書可多了,他就隻有一個女兒,叫鄭雅,比你大一歲,學習很好,有機會爹帶你去找她玩兒。”
“好呀,娘說徐阿姨家有一個比我小的妹妹,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玩嗎?”大妞問道。
劉青鬆笑著道:“可以啊。”
“爹,這就沒有男孩嗎?”一直喜歡在外麵跑得二娃扭頭問道,他現在喊爹倒是自在極了。
“當然有了,家屬院裡像你這麼大的男孩子多得是,現在人家都在上學,等下了學,有你玩的。”
“太好了,我要讓他們看看我火焰彈的厲害!”二娃道。
劉青鬆不懂,問餘桃:“什麼火焰彈?”
“不懂了吧,我們到這之前,爹給他們做的彈弓,還特意用紅顏料在彈弓的把手上畫了火焰。二娃就給那彈弓說成火焰彈弓。”餘桃道。
“原來是彈弓啊。”劉青鬆笑,“爹小時候最會做彈弓了,還用彈弓打瘸過一頭驢的後腿。”
“這事兒你爹說的是真的。”說起劉青鬆小時候的糗事,劉柏楊可有話說了,他接過話茬對著二娃道,“你爹小時候比你還皮呢,用彈弓把你們二爺爺家的驢打瘸了,你爺爺知道後,拿著大掃帚追著他打,一下子追了大半個村,一邊追一邊罵。”
餘桃想想那場景就好笑,不止她,幾個人都笑出了聲。
“真的啊?”王來娣笑道,“俺隻聽娘說青鬆小時候聰明,讀書好,原來還有被爹追著打的時候。”
“他惹的禍還不少呢,拔老師的胡子,拿馬蜂窩嚇人......就沒他不敢做的事。”
本來是想在孩子們麵前吹噓,沒想到被劉柏楊當場揭短,還是當著餘桃和孩子們的麵,劉青鬆臉上有些尷尬:“大哥,說這些乾什麼啊,你怎麼不跟他們說,我小時候次次考試拿第一名,還下水救過一個差點溺亡的小孩...”
“這些事娘都說過一百遍了。”劉柏楊說道,“俺都聽膩了。”
“俺也聽膩了,後來呢,後來呢?”二娃大聲問道,“大伯,後來俺爹被爺爺打了嗎?”
劉青鬆輕咳一聲,給劉柏楊使眼色,讓他彆說了。
劉柏楊當沒看見,對著二娃說道;“當然打了,你爹一個人躲不過全村的人啊,就在知青住的那地方前麵,你知道吧?”
大妞二娃一同點點頭,三娃也豎著耳朵瞪大了眼睛聽,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懂。
劉柏楊現在想想那場景就想笑:“半個村的人都在那乘涼,你爹被幾個人堵住了,然後你爺爺把掃帚扔了,按著你爹,脫了鞋就往你爹屁股上打,打得他哇哇叫,半天沒下來床。”
“哈哈哈哈”二娃一點都不給麵子。
大妞聽了還好,知道捂著嘴巴偷笑。
劉柏楊說的話,讓大妞和二娃發現,原來劉青鬆小時候也會被自己爹打,同樣挨揍過的經曆,讓劉青鬆的距離一下子跟拉近了許多。
餘桃一邊聽一邊忍著笑,給三娃換了一塊雞肉,放在他手裡。
“娘,三娃乖,不打。”三娃嘴巴油乎乎地,對著餘桃說道。
餘桃看了一眼劉青鬆,笑出聲:“對,三娃乖,我們都不打你。”
大家一邊吃一邊笑,劉青鬆臉上有些掛不住,揉了揉三娃的頭:“你這個臭小子,真會賣乖。”
“原來俺爹小時候這麼調皮,爺爺都沒打過俺!”二娃仰著脖子得意地看著劉青鬆,一副你還不如我的樣子。
“嘿,你這臭小子,還敢嘲笑你爹了!”
劉青鬆自暴自棄,把略顯冰涼的手插進二娃的脖子裡,二娃被冰得縮著脖子“咯咯”笑。
大妞追著問:“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那頭驢每次見到你爹,都衝著他蹬後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劉柏楊說完劉青鬆的糗事,想一想倒還有些懷念,那是他們的青春時光啊,一晃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他們的孩子都長那麼大了。
“那頭驢呢?”大妞又問道。
劉柏楊嗬嗬一笑:“早就死了。”
怎麼死的,這又是另一段悲傷的故事。
他們這一代人,從戰亂中走過來,活得都不容易,劉柏楊不欲給孩子們說那些沉重的事情。
劉青鬆顯然也想到那頭驢的下場,給大妞夾了一塊肉,岔開話題道:“怎麼,你問驢乾啥,那都是爹小時候的事了,它就算沒病沒災也活不到現在啊。你們趕緊吃飯,光顧聽故事了,肉都被二娃偷吃了?”
大妞聽了趕緊扒一口飯。
“我沒有,我就才吃四塊!”
“行,你沒有,都被我吃了。”劉青鬆道,“你們再不快點,爹都把肉吃完了,等吃完了,爹回去給你改進一下你的彈弓,你爺爺的手藝可沒我的好。”
“好啊。”二娃道,“大妞也有一個彈弓,她的比我的還大呢。”
劉青鬆摸摸大妞的頭:“等爹回去,給你們都改進了。”
紅燒肉香糯,肉汁鮮嫩,再加上滿滿一大盆的小雞燉蘑菇,三個孩子敞開了吃也吃不了多少,其餘的被四個大人包圓。
他們這邊吃得正香,鄭長征已經氣衝衝的回到了家。
“回來了?”向情笑著問一句,“今天食堂的豆腐做得不錯,雅雅也喜歡,你吃了嗎?”
鄭長征黑著臉坐在椅子上沒說話。
“怎麼了?誰惹你了?”向情納悶的問,“你回來撒什麼氣,女兒還在隔壁看書呢。”
她說話輕聲細語,提起女兒,鄭長征深吸一口氣,問道:“周小麗呢?”
“回去了,剛走沒多久。她提乾正在關鍵的時候,吃晚飯就走了。”向情道,“你問她乾什麼?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她嗎?”
“我不喜歡她,你還一直把她往家裡帶?”鄭長征說道,“小情,我跟你說了幾次了,不要管周小麗的事,不要管周小麗的事,你為什麼一直不聽。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傷害了餘桃和她的三個孩子。”
“誰是餘桃?”向情問了一句才想起來,劉青鬆的妻子叫餘桃,“哦,你碰見他們了,他們還跟你說我壞話了,說什麼了?”
向情也來了火氣,壓抑著聲音說道:“我就知道,像她這中鄉下的女人,最喜歡背後說人是非,我已經受夠了!因為她們,我不能穿好看的衣裳,我不能喝咖啡,我不能聽音樂,就連我剪個頭發,她們都要說三道四!我不會做飯是錯,我隻給你生一個女兒是錯,就連我挺直腰背說話她們都給我編排一個看不起人的罪名!”
向情把對李來娣和徐紅果的怨氣轉移到餘桃身上:“我還能不能活了?”
鄭長征壓抑著怒氣:“餘桃什麼都沒說,她隻讓我給你們帶句話,讓周小麗不要再出現在他們一家幾口麵前。餘桃隻是擔心她的孩子聽到彆人說劉青鬆跟另外一個女人的是非!”
倆人儘量壓抑保持著冷靜,可是長久以來的埋怨,讓鄭長征的臉上還是不自覺帶著些怒氣。
向情看到他臉上的怒火,怔了怔,心中一痛,更不願意說軟話。
“所以呢?”她聳了聳肩,“跟我有什麼關係?你現在是在因為另外一個女人跟我吵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