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驕傲(1 / 2)

三十二

餘桃挑挑眉,沒好氣的說道:“我說中了吧,她來找我正好,我現在也憋著一肚子氣呢,你看著三個孩子,我出去看看。”

“女人真是事多,她在喊我。”劉青鬆道,“不用我出去嗎?”

餘桃瞪他一眼道:“男人事也一樣多。”

她透過窗口看一眼,籬笆門外站著一個嬌美的女人,手裡拉著垂頭喪氣的王向進。

“你彆出去,她找的不是你,找的是我。”餘桃道:“你出去怎麼跟她說?”

劉青鬆還真沒有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跟女同誌打過交道,餘桃一時把他問住了。

餘桃看他一眼:“在村裡,孩子打架,大人一般不插手,就算插手了,也是女人跟女人扯皮,你一個男人出去乾啥?”

現在輪到餘桃看不起男人了。

劉青鬆“唏”了一聲,好笑道:“行行行,你出去,我就站在屋裡,給你加油打氣好吧?”

餘桃笑笑,輕哼一聲,打開門走了出去。

“李老師,這是有什麼事嗎?”餘桃淺笑著問道。

除了在給鄰居送菜餅遠遠見過李愛麗一眼,餘桃這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麵對李愛麗。

李愛麗真是一個美人,她個頭嬌小,典型的南方女子長相,外表看起來十分的柔美,皮膚白,紮著兩根到胸口的辮子,辮子上還用蕾絲頭繩紮上,光看外表真看不出來,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李愛麗矜持地笑笑:“餘嫂子,怎麼是你?劉團長不在嗎?我找劉團長。”

“劉團長在睡午覺。”餘桃一聽這話笑了,學著李愛麗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李老師,是什麼事啊,我還做不了主嗎?”

李愛麗知道今天劉青鬆是不會出來了,握著兒子王向進的手,她吸一口氣,微微揚起下巴,明明個子比餘桃要矮,可臉上的表情卻帶著一股傲氣。

“餘嫂子。”李愛麗仰著頭,眼睛朝下撇著餘桃,那表情仿佛餘桃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玩意兒一樣,“我跟你說不清,你還是找劉團長出來吧。”

餘桃這一刻才知道,劉青鬆嘴巴裡的“傲”和徐紅果嘴裡“看不起人”是什麼意思。

餘桃好笑地看著李愛麗,心裡也忍不住疑惑,李愛麗到底在傲什麼呢?

“嗬”餘桃也不給她留麵子了,直接冷笑道:“咋了,怎麼一定要找劉青鬆出來,論身份,我是貧民出身,這舊社會都推翻了,我還不配跟您這位資本家的小姐說話啊?”

這話一說出來,李愛麗臉上的表情就如同一個被踩著尾巴的貓。

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好,可是嫁過來後一直被護得很好,生活中卻依舊改不了身上的那股傲氣,就算是在跟餘桃說話,依舊是這樣。

李愛麗聽周小麗說了,餘桃是劉青鬆的童養媳。家屬院裡有李招娣這個先例在,李愛麗下意識覺得,她跟餘桃講不通道理。

“你這是強詞奪理。”李愛麗說著,把王向進拉到身前,“餘嫂子,你家孩子一來,就把向進的臉撓成這樣子,你看看這眼睛下麵的血印子多深,要是稍不注意,向進眼睛都被你孩子戳瞎了。”

“李老師終於能跟我好好說話了。”餘桃似笑非笑地說道,她看了王向進一眼,冷漠地說,“向進臉上的傷是我兒子弄的,這個我承認。小孩子打架嘛,我兒子也受傷了,李老師怎麼不問問,他們為什麼打架啊?”

李愛麗還真沒有問,她今天中午課滿,剛從學校回來,就看見王向進臉上的傷口。

聽見是隔壁劉青鬆家剛來的孩子弄的,再加上因為周小麗的原因,李愛麗對餘桃一直有一股惡感,愛子心切,她不顧王勇的阻攔,問都沒問就帶著孩子找來了。

聽見餘桃這麼問,李愛麗秀美的臉上露出一絲心虛,下一刻她仰頭說道:“我家孩子一直很乖,怎麼你家孩子過來後,他就打架了?”

這意思是大妞和二娃的錯了?

餘桃嗤笑一聲,目光銳利的看著王向進:“向進,你也懂事了,你跟你娘說說,到底為什麼跟二娃打起來了?”

王向進被餘桃看得心虛,聲怯氣短地拉了拉李愛麗的袖子說道:“媽,咱們回家吧。”

李愛麗把王向進護進自己懷裡,說道:“彆怕。”

“餘桃,向進膽子小,你彆嚇唬孩子。”李愛麗衝著餘桃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會回去問清楚。餘嫂子剛來不知道,這裡是家屬院,不是鄉下村頭,彆以為撒潑嚇唬人,就真能不講理了。”

餘桃道:“真是什麼話都被李老師說了。”

李愛麗抿著嘴巴固執地看向餘桃:“不然呢?”

她剩餘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身後一聲“冷喝”打斷了。

“李愛麗,我正要去找你呢!”

餘桃看去,前麵不遠處,徐紅果手裡正拎著她的兒子洪超,就跟拎著一個小雞崽子一樣,一臉怒氣地走過來。

“真巧啊,李老師,你在這呢!”徐紅果走進,看見餘桃也在,壓抑著怒火說道:“餘嫂子,你也在啊,剛好給我做個證!”

“我聽超子說,他臉上的傷,是王團長家的倆兒子打的。餘嫂子,你不是看見他們打架了嗎?你說個公正話,超子嘴巴還有耳朵上的傷口,是不是王向前那個鱉孫子打的!“

說這話的時候,徐紅果依舊惡狠狠的看著李愛麗,然後一臉厭惡的看了她身邊的王向進一眼。

王向進見狀,膽怯地往李愛麗懷裡躲了躲。

李愛麗護著他,胸膛因為生氣,劇烈的起伏一下:“你罵誰呢?”

“我就罵這個賊小子了!”徐紅果比李愛麗高了大半個頭,站在她身邊俯視著李愛麗,瞪著眼睛氣勢洶洶的真有些嚇人。

李愛麗到退一步,憋著氣道,“孩子打架又不受傷的嗎?你好好說話,乾什麼罵人啊?”

餘桃聽了在一邊冷笑一聲:“剛才李老師跟我可不是這麼說的。”

李愛麗臉上掛不住。

好好跟她說話,她看不起人,現在來了一個硬茬子,她知道往後麵躲了。

餘桃看了李愛麗一眼,還是對著徐紅果公正地說道:“我沒看見洪超身上的傷是誰打的,我去的時候,王向前和王向進,正跟我家三孩子打成一團。不過,李老師倆兒子還有他們帶的那群上了學的小孩是一夥的,我肯定沒看錯。”

徐紅果心裡已經認定洪超是被李愛麗的兒子打的了,她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更加憤怒,指著李愛麗的鼻子道:“李愛麗,你聽到了?今天你們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不走了,你看看我兒子,嘴巴被打腫了不說,還有這耳朵!”

徐紅果指桑賣槐:“不知道是哪個有爹生沒娘養的小畜生,那麼狠,把超子的耳朵都撕開了!”

徐紅果提著洪超的胳膊,控訴地怒瞪著李愛麗。

李愛麗被徐紅果步步緊逼,又退後一步,臉上的表情委屈中帶著無助。

她瞄了洪超一眼。

洪超早已經不哭了,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打架後流下的淚水吹乾凝在雙頰,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淚痕,嘴巴上有個指甲蓋那麼大的傷口,上嘴唇已經腫了起來。

光嘴唇上這一塊兒傷,都比王向進臉上的傷嚴重。

被徐紅果像個小雞仔一樣提著,洪超這個小娃也不敢說什麼,隻能眼巴巴又膽怯地看著大家。

徐紅果說著把洪超的頭發扒開,餘桃皺著眉頭走進一看,洪超的耳根處還真被撕裂一個口子。

她那個時候隻顧得自己三個孩子,沒有仔細檢查洪超的傷勢,沒想到洪超的耳朵也受傷了。

當娘的自然會心疼,餘桃帶著歉意道:“都是我沒仔細檢查,這還挺深的,一定可疼吧、”

餘桃摸了摸洪超的頭:“徐嫂子,先給孩子傷口上藥。”

徐紅果道:“我本來就是帶著洪超到衛生所上藥,路過正好看見她,沒氣過,才忍不住就過來了。你說說,李愛麗還是老師呢,生的孩子都不會教,隻會仗著年紀大欺負小孩!”

李愛麗站在她家籬笆院子裡,被徐紅果指著鼻子罵,臉上氣得通紅。

“徐紅果,你罵誰是有爹生沒娘養的小畜生,我什麼時候沒有承認‘洪超不是向前打的’?”李愛麗深吸一口氣,“孩子受傷了,先問清是非曲直,你不分青紅皂白就罵,是誰不講道理!”

說著,李愛麗眼睛裡就冒出淚光。

徐紅果看到她的眼淚氣不打一處來,她指著李愛麗的鼻子罵道:“李愛麗,你個小婦養的!你還有臉哭!我咋不講道理了?你家一個九歲,一個八歲的兒子,帶著一群小孩欺負我家五歲不到的小孩,你還有理了!”

弄得好像是她欺負了李愛麗一樣,徐紅果心裡更氣了。

徐紅果像一隻被惹怒的抱窩老母雞,支棱著胳膊道:“嘿!李愛麗!老娘我今天還就偏偏罵你了,你兒子就是有爹生沒娘教!我在路上可是聽超子說了,你家那倆小孩子,在這一片就是霸王,想欺負誰就欺負誰,以前沒少欺負超子他們!今天拚著洪濤這個兵不當了,我也要跟你們好好算算總賬!”

“王團長呢!讓王團長出來!”徐紅果提高音量,說著就去拉李愛麗胳膊,拖著李愛麗往前走。

她個頭高,李愛麗又嬌小,抵抗不住隻能被徐紅果扯著往她家去。

一路拖,一路拽,戰場從餘桃家門口,變成了李愛麗家門口。

餘桃看著李愛麗這個樣子,感歎著“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刀口朝向自己,李愛麗會說好聽話了。

餘桃搖搖頭,拉著洪超的手,跟在後麵。

徐紅果的大嗓門,引來不少看熱鬨的人。

不管什麼時候的,女人都喜歡聽八卦,家屬院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有熱鬨看,那些人跑得比誰都快,有的甚至端著碗就出來了。

交頭接耳打聽完前因後果,一個個道:

“真看不出來啊,李老師家的孩子這麼霸道。”

“我可不能讓孩子再跟他們玩了。”

“可不是嘛,不過就是小孩子打架,互相道個歉就完了,徐紅果乾嘛發那麼大的火啊?”

李招娣也在人群中,家屬院裡的女人,李招娣最不喜歡的就是李愛麗。

李招娣跟李愛麗都姓李,可是命卻天差地彆。

李愛麗是資本家出身的嬌小姐,嫁的老公疼她,結婚後還連生三個兒子,一輩子沒受過一點罪。

可李招娣自己,小時候被兩瓢穀子賣到楊和平家裡當童養媳,從小就在楊和平家裡被她婆婆磋磨。

她命不好,圓房後一直生賠錢貨,家裡男人話裡話外也都嫌棄她。

李招娣知道,楊和平心根本不在她身上,他早就被李愛麗這個狐狸精給迷住了。

心裡有這個揣測,李招娣更討厭李愛麗,甚至嫉妒憎恨她。

如今聽見徐紅果說,王向前和王向進這兩個孩子一直欺負洪超,李招娣拉著她的大女兒秋草問:“草兒,你跟娘說,王向前和王向進那倆孩子,以前欺負你們沒?”

楊秋草在暴力的父親和不在意她們三姐妹的母親忽視下長大,一直很膽小,遇見人也都低著頭。

現在在大家夥麵前被李招娣拉著這麼問,秋草驚慌地點點頭。

“點頭乾啥,說話啊,你啞巴了是吧!”李招娣罵道。

秋草怯怯地道:“嗯。”

李招娣不在意閨女是怎麼被欺負的,她隻在意是李愛麗的兒子欺負了她閨女,虧她男人楊和平還誇李愛麗是老師,會教育孩子!

見秋草點頭,李招娣放下她,冷哼一聲,轉過身就對著李愛麗罵道:“好啊,怪不得俺閨女這麼膽小。和平還怪俺不關心閨女,原來都是你兒子在後麵磋磨的!”

“李愛麗,是不是你在後麵教唆!你這個資本家出身的小姐,一直都看不起俺們,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

徐紅果還沒解決,又被李招娣這個更會道人是非的女人罵。

李愛麗甩開徐紅果挾製住自己的手,眼裡含著淚怒吼回去:“你彆血口噴人!誰看不起你們了!”

一通扭拽,她的衣服扣子都掉了一個,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也變得亂糟糟的,可就算這樣,她依舊很漂亮。

李招娣看在眼裡更加嫉恨了,她聽不懂什麼是“血口噴人”,不過也不妨礙她吵架。

李招娣仰著脖子回道:“俺可沒喝血,喝血的是你們這些資本家,大地主,專門喝俺們農民的血,你還看不起俺們,俺當初跟著婆婆一起給紅軍納鞋底的時候,你這個嬌小姐還被奴才伺候著洗臉呢!”

跟著丈夫在軍區呆了幾年,楊和平沒啥本事,家裡家外最喜歡說這些空話,李招娣耳濡目染也學會了。

教唆,資本家出身...

李愛麗聽了一愣,到軍隊後,她最討厭的就是彆人提起她是資本家小姐的身份,就連王勇說起來,她都跟王勇急,沒想到今天接連被幾個鄉下來的軍嫂揭短。

李愛麗含著淚看向得意的李招娣,憤怒的徐紅果,還有一臉冷漠的餘桃,心裡想,這些女人不過是因為她們的丈夫,才能過上現在的生活,一個個自私粗魯,聽不懂人話,大概隻有在她麵前才靠著潑皮勁兒這麼的猖狂。

餘桃不知道她在李愛麗心裡,已經是跟李招娣和徐紅果一夥的了。

李招娣好不容易說了兩句有文化水平的話,下麵一句又重新打回原形。

看著李愛麗生氣地流眼淚都那麼漂亮,像朵嬌花一樣,李招娣嘴巴裡的話不自覺就帶著濃厚的怨氣:“哭啥哭啊,真是不要臉的狐狸精,現在可沒有男人,你紅著眼睛是準備勾引誰啊!”

這話說出來,餘桃聽著都皺皺眉頭:“嫂子,這話說得過分了,在說孩子的事情呢。”

“俺說的一點都不過分......”李招娣動動嘴巴,臉上表情有些心虛。

另一邊的李愛麗,被李招娣這樣辱罵,終於忍受不了了。

李愛麗抹了一把眼淚,衝著屋裡崩潰地喊道,“王勇,你出來,聽聽她們是怎麼罵你老婆的!我好好地站在這是勾引誰了!”

李招娣聽見李愛麗叫王勇了,連忙往人後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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