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送了,不能慣著他吃。”孫秀娥笑著搖搖頭,又拍拍餘桃的肩道,“你彆妄自菲薄,做軍嫂的都不容易,你跟青鬆結婚那麼多年,生養三個兒女,還在老家奉養父母,要算起來也是劉青鬆占了便宜。”
徐桃笑道:“我可要把嫂子說的這些話,說給劉青鬆聽聽。”
孫秀娥眯著眼睛笑笑,又變成溫和的樣子,仿佛剛才黑著臉警告大家是餘桃的錯覺。
“應該的,該讓他聽聽,劉青鬆這小子整天在外麵板一張冷臉,現在老婆孩子來了,他要是還跟你板著那一張臉,你就跟我說,我去罵他。”
孫秀娥還不知道劉青鬆私底下在餘桃和孩子們麵前,根本不像在外麵那樣。
徐桃道:“他倒是沒板臉,就是話有些多。”
孫秀娥一聽這話就笑了。
劉青鬆私底下跟親近的人相處話都多,和他平時在外人或是戰士麵前表現的冷麵閻王樣兒截然不同。
現在聽餘桃這樣說,孫秀娥就知道,她不用擔心這家兩口子的感情問題了。
想著,孫秀娥就道:“話多了好,男人就怕他跟你沒話說。”
說完這句話,孫秀娥又笑眯眯問道:“我聽你說話言之有物,你以前上過學嗎?”
餘桃聽了這話一愣,把耳朵上的碎發拂到耳後:“正規的學校我沒去過,不過小時候我在我們省城那兒最大的資本家家裡當丫鬟,從小跟著‘主子’,耳濡目染學了些知識。”
孫秀娥聽了憐惜地看她一眼:“現在舊社會已經被dang和人民推翻了,人人平等,哪還有‘主子’?”
餘桃聽了孫秀娥說的話,想起舊事鼻子微酸,笑道:“你說的對,現在人人平等,沒有主子丫鬟了。”
“你也不容易。”孫秀娥又問道,“那你是讀了什麼書?簡單的日常詞彙讀寫和算術你會嗎?”
餘桃點點頭:“會的。”
說完餘桃又納悶的問道:“嫂子你問這些是有什麼事嗎?”
難道軍嫂也需要掃盲?餘桃在心裡疑惑。
孫秀娥隻是笑著拍了怕她的手道:“我心裡有一個想法,還需要跟軍區裡的領導們商量商量,你先回去吃飯。”
說著她指了指餘桃後麵:“瞧青鬆,正在看咱們呢。”
餘桃扭過頭。
劉青鬆抱著三娃,正站在門口,看見餘桃和孫秀娥看向他了,笑著招了招手。
孫秀娥笑道:“估計是孩子鬨了,行了,你先回去吧。”
“哎!”餘桃應了一聲,“那嫂子,我先回去了。”
孫秀娥笑著點點頭,也回了家。
剛到家,師長邱文輝見到孫秀娥一臉笑意,抖了抖手裡的報紙:“怎麼,不是出去解決家屬矛盾了嗎?我還以為你跟以前一樣會黑著臉回來呢,這是順利解決了?”
孫秀娥坐下喝了一杯水:“矛盾哪有那麼容易解決,我是剛有了一點點頭緒。”
“老邱,我不是跟你提過,在軍嫂之間開展思想教育課嗎?你們同意不同意?”孫秀娥問道。
邱文輝道:“你的提議已經通過了,不過還是那個問題,你讓誰去教育這些軍嫂?”
說完他頭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軍嫂的觀念根深蒂固,根本改變不了,我就怕到最後白費功夫。”
“這你就彆管了,到時候我跟你借人,你願意借就行!那些軍嫂我親自去管,我就不信我這個前婦聯主任掰不正這些人。”孫秀娥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說完她又笑道,“再說,我都已經選好助手了。”
“你這是下軍令狀啊?”邱文輝笑道,說完他又疑惑,“這是看上誰了?”
“餘桃。”孫秀娥也不賣關子。
“餘桃?”邱文輝一思索,“劉青鬆那小子老婆,你怎麼瞧上她了?”
孫秀娥道:“不知道了吧,我今天才見她一麵,就發現這姑娘言之有物,說話不卑不亢,難得的是還公正懂事理。”
孫秀娥把今天餘桃頂王勇的那些話,學給邱文輝聽。
“你聽聽這話是一個童養媳會說的嗎?彆說李愛麗,就連向情都不一定說出這些話。我當時就覺得她讀過書。”孫秀娥道,“沒想到一問真巧了,她以前在資本家裡當丫鬟,跟著伺候的人學過一些知識。”
“餘桃是舊社會丫鬟,從鄉下來,還是童養媳,可是她又識字,懂道理。”
“在身份上,她和那些鄉下來的軍嫂一樣,卻比她們落落大方;在學識上,她也會識字讀書,身上還沒有那些城裡人身上的臭毛病。”
“這不剛好是一個正麵的例子嗎?”
邱文輝看著孫秀娥笑著搖搖頭:“本來想潑你冷水,不過餘桃這位女同誌,你算是沒看走眼。”
邱文輝挑著餘桃在火車上,遇見拐子的事,給孫秀娥大概說了一些情況。
孫秀娥一驚,問道:“有這事,那拐子的行動是專門針對軍嫂了?”
邱文輝搖搖頭,事情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基於保密,他現在不能多說,隻道:“現在還不清楚,已經專門安排調查人員去調查了,一切都不好說。”
孫秀娥聽了也不再問,隻是歎道:“沒想到餘桃還遇見這樣的事,火車上竟然還有拐子內應,這些拐子真是猖狂!”
說完她歎息道:“餘桃也不容易,你說,我該給餘桃開多少工資好呢?”
“這事你們婦聯商量。”
這邊餘桃不知道,孫秀娥已經把她當成軍區婦聯編外人員,想著組織上該給她開多少工資了。
她剛靠近門,三娃看著她走近,就已經張著胳膊讓她抱了。
餘桃從劉青鬆懷裡接過三娃,問三娃:“怎麼沒跟大妞二娃一起玩?”
劉青鬆在一邊道:“他看書看得慢,一張畫要瞅好一會兒,大妞二娃不願意帶他玩。”
餘桃捏捏三娃的臉問道:“你看的懂嗎?”
三娃點點頭,嘟著嘴巴道:“三娃懂。”
餘桃看到三娃這可愛的樣子,忍不住親了親他的臉。
三娃笑了一下,抱著餘桃的臉親了回去。
劉青鬆在一邊吃醋:“跟我在一起怎麼不這樣?”
“你臉上胡子紮人,孩子肯定不讓你親了。”餘桃隨口道。
劉青鬆聽了這話,摸了摸一夜就泛出青茬茬的胡子,又看看餘桃雖然黑卻光滑的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餘桃沒注意劉青鬆的動作,抱著三娃坐在一邊的凳子上,說道:“等有時間了,再多給孩子買些書,他們不識字,光看畫翻得太快了。”
劉青鬆點點頭:“等我休息了再帶你們出去。不過平時你想去市裡,也可以跟著幾個軍嫂一起坐軍隊裡運糧食的卡車去。”
餘桃聽了道:“那還是跟你一起吧,咱們一塊能帶著三個孩子,若是我跟著其他軍嫂一塊兒,孩子看不過來,放在家又沒人照看。”
餘桃心想,這估計也是李愛麗家請保姆的原因,父母倆人都忙,肯定要請個保姆回來照看孩子。
剛想到李愛麗,隔壁就有了動靜。
餘桃道:“應該是王團長把倆孩子找回來了。”
劉青鬆道:“這次王勇應該吃到教訓了,平日裡把老婆護的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她嫁給王勇,李愛麗一家都該下放了,到時候天天在泥地裡打滾,被人呼來喝去的,我看她還能不能這麼矯情。”
餘桃瞥他一眼道:“人家就是有些嬌小姐的壞脾氣,挑剔了一些。”
說完這句話餘桃也歎道:“不過,聽見王向進那孩子,說李愛麗在家裡怎麼抱怨其他軍嫂的那些話,我下意識看了看自己。”
“我在看自己是不是邋遢了,手指甲縫裡有沒有黑泥,我給他們家送餅子的時候,李老師表麵上笑著接過,背後是不是嫌棄得把餅給扔了。”
餘桃說著伸出自己的手,她的手修長黑瘦,手指粗糙,有積年的小疤痕,指甲縫裡還有一些黑色的痕跡。
那是煤炭,拿過一塊後,不帶手套,手指甲縫裡不可避免會粘上煤炭的灰末。
常年的勞作,根本沒辦法讓她的手保持著少女時期的嫩滑。
劉青鬆看了心裡悶了一下,他皺著眉把餘桃的手握在手心裡,說道:“你聽她瞎矯情,哪個勞動人民的手像她那樣啊?我看你的手就好看,你做的飯也乾淨,我最喜歡吃。”
劉青鬆說著,臉上的表情就嚴肅起來。
他的眉骨和鼻子都高,額頭,眉骨和鼻子連成的弧度讓他的側臉顯得俊秀挺拔,嘴巴微微抿起,不笑的時候真有些冷酷的味道。
可是笑起來又有些傻。
劉青鬆握著她的手,餘桃真切的感受到劉青鬆的手比她的還要粗糙百倍,他手指上有大大小小的裂口,手心還有虎口常年握槍磨出來的老繭,毫不誇張的說,他的手就像樹皮一樣,卻帶著灼熱的溫度。
餘桃不自在的把手抽出來,歪頭岔開話題笑著道:“你喜歡吃又怎麼了?又不是特意給你做的,我是給三個孩子做的。”
劉青鬆見她笑了,也跟著笑笑,不計較餘桃口中的話說道:“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特意給我做吃的。“
餘桃看著他抿嘴笑笑。
“說真的。”笑完餘桃又歎口氣道,“今天這件事,可讓我學到了一點。”
“什麼?”劉青鬆好奇的問,“不就是一次普通的吵架嗎?你還有啥感悟不成?”
餘桃笑著看他一眼,賣了個關子,大聲朝著西屋喊道:“大妞,二娃,過來娘跟你們商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