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嫲，阿爸怎麼還不回來啊？”小女孩抬起雖然枯黃但梳地乾乾淨淨的頭，看著她的奶奶，滿臉疑問。</p>
“沒事的，你阿爸就是被事情絆住了，很快會回來的。”四十歲的年齡卻有著六十歲滄桑的老婦，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心裡雖然很著急，但臉上不顯。</p>
兒子昨天晚上出去乾什麼了，其實她心裡很清楚。要不然，一個單純乞討的乞丐怎麼能養得起兩個累贅呢？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個藥罐子。</p>
她雖然能織些布貼補家用，但架不住身子弱，時常需要喝藥續命。</p>
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難道，兒子昨夜被人抓住了？是送官了，還是……</p>
老婦的腦海裡冒出前些年一個到鄉紳家偷糧，結果被打得半死扔到馬路上的偷兒，當夜就斷了氣，被扔到了亂葬崗。死了一個偷兒、乞兒，官府連問都不問一聲。</p>
本身就都是逃戶，沒有在編，官府不把他們抓起來，都算是好的，誰又會在乎他們這些人的性命。</p>
她心裡想著兒子可能的諸多淒慘下場，懊悔和心痛縈繞心頭，反複糾結。她不該喝藥的，不該活著的……可她若是沒了，誰來照顧這可憐的孩子呢？她爸可不會帶娃啊。</p>
正糾結著，巷子裡忽然響起了跑步的聲音。</p>
一老一少精神一震，抬眼朝著聲音來處望去。</p>
逆光之下，夕陽把來人照成了黑影，即便如此，兩人還是馬上就認出了來人是誰。</p>
“阿爸，是阿爸回來了！”</p>
小女孩掙脫了老婦的手，衝著男人張開手臂跑了過去。</p>
來人正是孫鋤藥，他一把抱起女兒，把她放在自己的肩頭，高高興興地走到老婦麵前。</p>
“阿買（瓊州土話），走，跟我享福去。”孫鋤藥從懷裡摸出一塊用臟汙油紙包著的已經有些化了的巧克力，遞給老婦，“吃，這個是好東西。”</p>
老婦接過巧克力，就塞進了小女孩的嘴裡：“寶，你吃，阿嫲不喜歡吃。”</p>
然後她抓著孫鋤藥上下摸索了一番，沒傷口，也沒被打的痕跡，頓時鬆了口氣，一巴掌拍他胳膊上，氣道：“出去那麼久也不說一聲。”</p>
小女孩連忙一手抱住父親的腦袋，一手拿著剩下半塊巧克力塞老婦嘴裡，自己的小嘴裡也含著半塊巧克力，咕咕噥噥地喊：“不打、不打，好吃，阿嫲吃。”</p>
孫鋤藥挨了一巴掌，但一點都不覺得疼，反而笑嘻嘻道：“你兒子我遇見神仙啦！走，今晚我們去睡寬敞乾淨的船艙去！”</p>
“甚麼船艙，什麼神仙？你沒犯糊塗吧？”老婦一頭霧水。</p>
孫鋤藥左右看看，破落的左鄰右舍自己的日子都艱難得快活不下去了，對旁人的事，自然冷漠地毫不關心，因此倒沒有往這裡張望的人。</p>
見沒人注意，他一拉衣襟，摸出琉璃珠子給老婦快速看了一眼，然後拖著她就走：“快，阿買，我們快走，等會太陽下山路不好走了。”</p>
老婦人被剛剛映入眼裡的亮晶晶的東西晃了一下眼，又被拉著往外走，不由急道：“門還沒關。”</p>
孫鋤藥豪氣道：“關什麼門啊，這些破爛統統不要嘍。妞兒，我們住大船去嘍！”</p>
“噢，住大船去嘍！”小女孩高興地坐在父親的肩頭拍手。</p>
老婦人還想回頭，卻被孫鋤藥大力推著往前，一路責怪、一路留戀、一路期盼地跟著兒子走向了光明之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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