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並沒有喝胤禩倒的茶水,因為太燙嘴。
他警告似的瞪了胤禩一眼,接著與臣子們會議。
“無定河那兒修建好了,朕打算親自去看看,”康熙道:“不必勞師動眾,出行隊伍一切從簡即可。”
帝王出行,鑾儀衛自然不離左右,馬公公也時刻貼身伺候著,一來二去,大夥兒都認識了馬公公的老馬臉。
胤禩在自己臉上畫了褶子,看上去比梁九功還要年長,也難怪彆人敲不出馬公公是他,這妝容將胤禩畫醜了,臉上妝容最大的特色竟然是笑起來褶子像橘子皮。
“這次去巡視無定河,是公務之需,路途奔波,就不要勞累到皇額娘她老人家了,”康熙將顧太監喚來,囑咐他前去後宮裡打個招呼。
此次出行他一個妃嬪都不準備帶,準備速去速回,一切以政務為重。
淨事房總管太監姓顧,年歲、資曆都比梁九功要大一些,是曾經在先帝身邊伺候過的大太監。
他進來時,瞥見馬公公與梁九功分彆站於帝王左右兩側。
此前,有人前去詢問顧太監皇上身邊的馬公公是什麼來曆,顧太監以高深莫測地口吻回答他:“不該知道的事,不要多問。”
那人噤若寒蟬,不敢繼續打聽,殊不知,顧太監自己也不知道馬公公是誰,又叫什麼名字。
太監們之間也有派係之分,除了像梁九功這樣時刻在皇上身邊伺候的,乾清宮之中還有數個大太監呢!
顧太監乃其中地位最高的太監,時常替皇上與太後、後宮妃嬪之間進行傳達話語。不過還在他雖地位高,為人卻小心謹慎,又熟讀詩書,頗有智慧。
顧太監悄悄打量那位新來的馬公公,發現他儼然已經成為了帝王帶在身側參與政務的重要太監,但凡是帝王需要在禦前召見人前來,都會留他在身邊伺候。
更古怪的是,梁九功並未因自己權力被威脅而表示去對馬公公的排斥,隱隱還有避開他鋒芒的意味。
胤禩並非感覺不到他觀察自己的目光,他想到康熙對顧太監倚重,目光閃了閃。
顧太監沒有待多久便領命而去,心中將馬公公的重量更添了一分,待完成帝王的命令後,他存了疑心,於是前去淨事房查閱過往記錄。
但凡是宮中淨過身的太監,在此都有名冊,可查閱之下,並未發現有哪一位姓馬的太監能有能耐得皇上青睞的。
“真是奇怪,宮中姓氏為馬的太監沒有一個有他那樣的年紀,”顧太監暗自生疑,他感覺到身後有人在拍自己,下意識回過頭去看。
馬公公如橘子皮的老臉笑容可掬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蒼老卻不失力量的手搭在他肩頭,顧太監隻覺得一陣寒風吹過,心跳差點兒就嚇停了。
“顧公公,”馬公公笑道:“你現在當然查不到我。”
他的笑容籠罩在陰影之中,泛著些黑漆漆的不懷好意,莫名有一種陰鬱之感。
顧太監心裡直打鼓,聲音乾啞道:“馬公公這是何意?”
“自然是來傳皇上的命令,”馬公公勾了勾唇。
“皇上命你,在此名冊上添上我的名字,”馬公公想了想,樂道:“就叫馬賈,年歲五十有二。”
他將金牌往顧太監眼前一晃,隻見他瞳孔一縮,吃驚之色溢於言表。
“那麼,此事就勞煩顧公公了,”馬公公笑著衝他拱了拱手,又往乾清宮走回去。
顧太監擰眉注視了他的背影片刻,麵前的馬公公身份就如同迷霧一般難以捉摸,卻也不能去琢磨。
聰明人懂得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去問。
探究過多,知道過多可不是好事。
顧太監靜坐了片刻,拿起筆,在淨事房的記錄上補上了馬公公的名字。
胤禩回來時,康熙頭都沒有抬起,飛快地批閱手中的奏折:“回來了?”
“多謝汗阿瑪提醒,”胤禩笑著拜道:“若非是汗阿瑪考慮周到,兒臣險些忘了將身份補足。”
康熙淡淡道:“你處在什麼樣的位置,就要考慮到自己將會麵臨什麼,禦前紅人大太監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說著,他瞥了一眼梁九功。
梁九功忙道:“八阿哥若是有什麼疑惑,隻管來問奴才,奴才一定知無不言。”
底下人最近人心浮動,因為馬公公的出現又起了新的波瀾,梁九功都按著他們呢,唯恐他們大水衝了龍王廟,到時候所有人都難過。畢竟,皇上最厭棄黨爭,若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結黨,無論那些人是宮女還是太監,都會被嚴懲。
胤禩謙虛認錯:“是兒臣考慮的還不夠周全。”
康熙有心教育兒子,可一看到馬公公那張老臉,頓時就啞火了,這臉太倒胃口了,連帶著梁九功也被康熙嫌棄了起來。
他急切需要一些年輕有朝氣的臉來洗一洗眼。
於是,康熙又將太子給招了過來,看一看自己成年後氣度斐然的兒子,心情也就舒暢了。
他與太子提到了此後打算考校宗室子弟騎射。
“朕打算看一看如今的宗室子弟還能有他們祖輩父輩那樣的能力嗎?”
太子想了想,說道:“那恐怕汗阿瑪要失望了,宗室子弟沒有經曆過戰爭的,那些留在京城之中在富貴中長大的後人,又豈能比得上當初在馬背上征戰多次的祖輩父輩呢?”
他還挺實在,勸康熙:您這樣宗室會很沒有麵子。
老家夥們還都活著,現在就動他們後人,那到時候他們鬨起來,最為難的還不是汗阿瑪自己?
太子也能想象得到又會有多少人來找他,心裡以為汗阿瑪這是有了空餘時間,閒了就折騰了。
他說的也沒有錯,還都是大實話,可就是大實話,讓帝王唇邊的笑意淡了一些。
“保成是覺得對他們還需要留有餘地?明知他們沒有能力,卻仍然要讓他們待在能力無法做到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