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到底能有多黑暗,才能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
沈宵以前執行過很多任務, 也見過太多慘絕人寰的場麵, 但每每看到這樣的事情,心中的憤怒卻依舊讓他無法抑製。
他曾經有個戰友, 無論是身手還是軍事素養都非常出挑, 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後來卻因為承受不住太多人性陰暗麵而不得不提前退伍。
可即便心中有多麼憤怒,此時也絕對不是發泄的時候,離開了那個房間後,沈宵深吸一口氣,翻進了隔壁的院子, 這次也不知該說沈宵運氣是好還是壞, 院子裡的幾個房間裡麵都空空如也, 並沒有再碰上什麼人。
沈宵連續又找了兩家,同樣是一無所獲,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是無辜的, 相反, 隻要在這樣的村子裡, 村中的每戶人家都是從犯, 沒有人是無辜的, 也沒有人可以撇清關係。
接連找了兩家後, 沈宵終於在第四家院子裡的一個封閉的小雜貨間找到了第二個人。
這個雜貨間的環境明顯要比第一戶人家的柴房好上一些, 起碼有一扇小小的窗子, 不過也隻是好上一些而已, 依舊黑漆漆的沒有絲毫的光亮,沈宵開鎖後打開門時,房間裡安靜的落針可聞。
打開手電筒,發現屋子裡隻有一張破舊的涼席,一個女孩躺在地上,像是睡著了,完全沒有聽到外麵的動靜。
沈宵發現這個女孩顯然比剛才那個女人狀態好上不少,雖然身上依舊很臟,但打眼看上去不像是有殘疾的樣子,沈宵將門關好,輕輕地走到了女孩的身邊,拍了下她的肩膀,在她睜開眼的瞬間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
由於沈宵是背對著女孩,所以清醒過來的女孩根本看不到他的臉,沈宵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女孩根本無所謂他是誰,臉上滿是麻木,根本不準備反抗什麼,安靜的任由沈宵捂著她的嘴。
直到沈宵壓低了聲音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我是來救人的,我不會傷害你,放開你後,你不要吵鬨,如果聽懂的話就點點頭。”
依舊是剛才遇見第一戶那個女人時一樣的說法,聽到沈宵的話後,女孩原本麻木的臉上漸漸地有了變化,她垂著的手也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先是小幅度的點了點頭,隨後才逐漸用力,猛烈的點頭,像是害怕自己一旦點慢了,沈宵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感受到女孩點頭,沈宵心中微微鬆了口氣,他慢慢地放下了捂著女孩的手。
幾乎是在他放開手的瞬間,那女孩飛快的轉過身來,睜著大眼努力的想要在黑暗中看清楚沈宵的長相,但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見過燈光的緣故,手電筒的光芒讓女孩的眼睛非常不適,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很快就蓄滿了淚水。
不過女孩卻並沒有去管這些,她飛快的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張了張嘴迫不及待的就想說話,可大概是因為太久沒說話的緣故,她努力了半天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女孩當即就愣在了那裡。
她伸手用力的掐自己的喉嚨,拚了命的想要說話,但任憑她怎麼努力,掐的自己臉都因為缺氧而紅了,依舊沒能說出話。
沈宵抓住她還準備繼續掐自己喉嚨的手,看著她的眼睛,道:“跟著我說的做,深呼吸。”
幾個深呼吸過後,女孩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了,她嘗試著開口說話,這次終於有了聲音,雖然那聲音嘶啞難聽,可這會兒無論是沈宵還是女孩自己都早已經不在乎了。
“你……是從外麵,來的?”女孩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沈宵的身上,像是怕一個眨眼沈宵就消失了一般,儘管眼睛通紅卻也不敢移開視線。
沈宵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拿出方思雅的照片給她看,問道:“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孩?”
聽沈宵這麼說,女孩總算將自己的視線移到了沈宵拿著照片的手,良久後,點了點頭:“她,是和我,一起被,賣,到這裡的。”
“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聽到這個消息,沈宵連忙繼續追問。
可還沒等他驚喜,就見女孩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從被買下來,之後,就一直被,關在這裡了。”從被賣到這裡開始,她就一直被關在這個不足三平米的房間裡。
起初的時候她還想過要逃跑,有兩次還成功的撞開了來送飯的女人,從房子裡麵跑了出去,可是沒跑多遠就被抓了回來,然後緊接著就是一頓毒打,如果不是這戶人家顧忌著打死了買不起新的,恐怕她早就已經被打死了。
在她逃跑被抓回來的時候,聽說和她一起被賣過來的那些女孩裡麵已經死了兩個了,一個是屢次偷跑後被打斷了腿,沒能好好照顧而活活疼死的,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是懷了孕的,聽說是借由懷孕讓家的婆婆和男人放鬆了警惕,一路跑下了山給家裡人打了電話,都已經跑到車站,卻又被聞訊趕來的那家人給從車上揪下來的。
人被帶回來以後,就被鎖了起來,並不是鎖在屋子裡的那種,而是鎖在身上,脖子上鎖用鏈鎖上鎖,另一端鎖在柱子上,就像是在拴狗一樣,每天都要帶著沉重的鎖鏈苟延殘喘。
那家人擔心她自殺,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所以每天都輪流過去看著她。
後來沒過多久,村子外麵突然圍著很多的警察,是那個懷了孕的女孩家人接到求救電話後報警趕過來的,就在她以為自己終於能夠逃離這魔窟的時候,現實卻狠狠地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四周的村子接到了消息後統統趕過來幫忙,人不但沒能救出去,反倒是來的警察被打死了兩個,重傷了六個。
是因為打不過那些村民嗎,不是的,來的警察都是配槍的,但是他們有所顧忌,顧忌著不能傷害到這裡的村民,所以大多時候都是以勸阻和自保為主,就算偶有反擊也都注意著分寸,不會往要命的地方打。
反觀那些憤怒的村民就不一樣了,在他們眼裡,這些警察就是來搶他們老婆的,且不說他們耗儘家財,傾家蕩產才買到的老婆不可能就這麼被帶走,單說一旦他們這裡有買來的女孩被帶走後,整座山裡就再也不會有人販子願意往這邊介紹姑娘了。
這可是斷子絕孫的大事,他們當然不可能會留情,隻恨不能把這些來搶人的警察全部打死在這裡。
除了那兩個警察以外,那個懷孕女孩的父母哥哥也在這場混戰當中被打死了。
自打那次的事情以無比慘烈的結局收場之後,就再也沒有警察敢上他們這裡來了,而這山上的人不但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有所收斂,反而是將打死兩個警察和敢上山要人的家屬這件事情當做了戰功一樣,引以為豪,更加猖狂了。
懷孕那女孩聽到父母哥哥死掉的消息後,直接就昏過去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
可那家人卻依然不放過她,在孩子出生後,就直接將那個女孩給低價賣給了鄰居一個買不起老婆的老光棍。
人雖然是個傻子,但是能生啊,而且上一個生的還是兒子,像他們這樣的地方對這些並不太介意,隻要能生,能夠傳宗接代,傻不傻的無所謂。
想到這些,女孩渾身無法抑製的顫抖了起來,她一把拉住沈宵的手,聲音中滿是哀求的勸道:“沒用的,你找到她,也沒用的,你走吧,快走吧,趁他們,他們還沒有發現,他們都是畜生,他們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放過,怎麼會放過你們……”
“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小到自己都快要聽不見了,也不知這話究竟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沈宵的。
沈宵能夠感覺她的精神已經在崩潰邊緣了,他握住那女孩的雙肩,強迫她有些渙散的雙眼與自己對視,一字一頓,字字堅決的說道:“會沒事的,相信我,告訴我你最後見到她時,她被哪一家給買走了。”
女孩看著沈宵堅定的黑眸,良久後,終於重新打起精神來,閉上眼睛仔細回想了一下,道:“我記得,她當時是我們裡麵長得最好看的,人販子說她是重點大學的大學生,所以開價開的是最高的,幾乎是普通女孩的一倍,村子裡能夠買得起的根本不多。”
沈宵皺了皺眉,想了想問道:“這個村子裡,最有錢的是哪幾家?”
聽沈宵這麼問,女孩搖了搖頭:“村裡的人都很窮,好吃懶做,如果非要說的話,村口趙家有個獵戶,村長家的田相對而言多一些,村尾李家有個兒子去了其他城市打工,每個月都會往家裡寄點錢,除了這些以外,其他人家裡都差不多了。”
將女孩的話記在心裡,沈宵透過小窗看了眼外麵的天色,他彎下腰對女孩道:“你可以自己走路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放你走,沿著山路一直下山,到山腳下的小賣鋪等著,你說明情況後,那裡有人接應你,會送你離開這裡。”
女孩愣住了,她猛地睜大了眼睛,仿佛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看著沈宵,良久後,才總算反應過來,明白了沈宵的意思後,她什麼都沒說,直接從地上爬起來,跪在了沈宵的麵前,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