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沈宵是安全的後, 江子溪提了一上午的心總算漸漸放下了一半。
她的心放下了些許,但剛被她打了一耳光的蔣晨此時卻覺得難堪到了極點,他眼睜睜的看著江子溪從剛才的渾身戒備冷若冰霜, 到電話接通後整個人都柔和下來的改變全過程。
眼看著江子溪將他視若無物,蔣晨忍了又忍, 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擋在了江子溪麵前,問道:“你真的就那麼喜歡他嗎,他能給你的我也能, 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 我都遠比他要出色太多了。”
話音剛落, 見江子溪並沒有理他的意思, 蔣晨的聲音急促了起來:“我查過你那個丈夫,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吃軟飯、打老婆,還是個賭棍, 在外麵欠了那麼多錢, 而且就連對待自己親生兒子都不好的人,你還指望他能對你好到哪裡去呢?”
蔣晨的話剛說完, 就見江子溪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她看著麵前的蔣晨, 冰冷的目光看的蔣晨頭皮發麻, 就在蔣晨以為江子溪會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 江子溪卻一把推開他, 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這種被人無視的感覺,蔣晨不知道自己有多久都沒有體會過了,就像是被兜頭澆下了一盆冷水,再多的熱情也被江子溪的這幅態度給澆的分毫不剩。
他本就不是沒臉沒皮的人,相反,蔣晨從小就有著非常優渥的家境,自身的條件也不差,身邊向來都是彆人圍著他打轉,今天他都已經做到這樣的地步了,江子溪還是不領情,而且還因為手機而動手打了他。
蔣晨一直強壓著的怒氣終於爆發了,他看著江子溪的背影,大聲的叫她的名字。
江子溪握著辦公室門把的手一頓,終於舍得轉過頭來,但還沒等蔣晨的怒火稍稍褪去,就聽江子溪聲音平靜毫無起伏的開口道:“蔣先生,關於您那棟彆墅的裝修方案,今天下午我會轉交給之前與您合作過的那位設計師,如果還需要有什麼調整,請您直接與新的設計師溝通。”
“對了,既然您已經調查過我,想必您應該知道,我已婚,與我的丈夫非常恩愛,並沒有婚內出軌的打算,感謝您的厚愛,再見。”
說完,江子溪用員工卡刷開了辦公室的門,無視身後蔣晨跟來後發出的拍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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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雅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的不再是林大柱家簡陋的土胚房,而是工整的白色天花板,鼻端傳來的是一股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大概是眼睛太久沒有見到光亮的緣故,在對上天花板上懸著的白熾燈時,眼睛不可抑製的流出了一些淚水。
但即便如此,她卻仍舊不肯閉上眼睛,她近乎是有些貪婪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連方思雅自己都記不清楚,她到底已經有多久沒有看到過點燈,看到過粉刷的白白淨淨的牆麵了。
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她每天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木質的橫梁,牆壁是土胚鑄成的,整個房間裡麵都彌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難聞味道。
視線在房間內看了一圈,最後回到了自己的現在躺著的這張床上,她的床邊趴著一個人,那人的麵容隱藏在臂彎間看不到,能看到的就隻有一頭黑白相間的發,她的年齡似乎已經很大了,頭上白發的數量甚至比黑發還要多上很多,脊背也佝僂的厲害。
不知道為什麼,方思雅卻感覺麵前這個趴在自己床邊的女人有點似曾相識。
恰在此時,趴在床上的那個女人似乎感覺到了方思雅的動作,她緩緩地抬起了頭,與方思雅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在看清楚女人的麵容後,方思雅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怔怔的看著麵前這張熟悉卻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很多的臉,隻覺得喉嚨裡仿佛堵了一團東西,動了動嘴巴,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到清醒過來的女兒後,方母也呆愣了片刻,隨後眼淚就不由自主的先一步落了下來,她飛快的擦了擦自己眼上的淚,但那眼淚就像是永遠擦不儘一般,任憑她怎麼擦都擦不完,反而越流越多。
方母有些著急,她連忙就想要背過身去,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這幅樣子,隻是剛從凳子上站起來,就被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給叫住了。
“……媽。”
方思雅的聲音不大,甚至是有些輕的,輕到不仔細聽很有可能就會忽略掉,但方母還是聽到了。
她的身子一僵,眼淚流的越發凶狠了起來。
看著麵前的母親,方思雅隻覺得心如刀割,在她的眼中,她的母親向來都是優雅端莊,非常注意自己形象的,可麵前這個瘦的簡直脫了形,仿佛風一吹就能夠吹倒的人,真的是她的母親嗎。
方母看著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方思雅,頓時心下大驚,想到女兒現在身體不好,立刻在顧不得其他,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出去給母子買飯的方父剛剛推開病房的門,就見女兒的床邊圍了很多的醫生,頓時心中一驚,手裡的飯盒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熱粥有些濺在了他的腿上,但此時的方父卻像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一樣,顧不得其他,立刻朝著床邊衝了過去。
拉住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焦急的詢問:“醫生,我女兒,我女兒她怎麼……”
話還沒說完,便聽到一道久違的熟悉聲音。
“爸……”
方父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朝著床上看去,在看到坐在床上的女兒後,方父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他想要過去抱抱自己女兒,想要像以前那樣揉揉她的頭,想要問問她還疼不疼,想要問問她好些了嗎……
可那些話全部都堵在喉嚨裡,最後脫口的隻有女兒的小名:“雅雅,雅雅啊,雅雅……”
床邊的醫生知道這一家三口的遭遇,他們對視一眼,為首的那個帶著口罩的醫生對方父方母道:“身體沒什麼大礙,平時多注意休息,很快就能出院了。”
說完後,將空間留給了這一家三口。
在女兒失蹤的兩年當中,方父方母幾乎沒有睡過一天的好覺,每一天在他們眼裡都像是一種折磨,隻要閉上眼睛,腦海裡就不自覺的浮現出女兒的麵容,夫妻兩人的精神每天都處於崩潰的邊緣,他們無法停下腳步,從來沒有放棄尋找過女兒。
也隻有在尋找女兒的路上,才能夠擁有片刻的安寧,他們才覺得對得起女兒。
他們教會了女兒善良,教會了女兒辨彆是非,卻未曾教會女兒如何保護自己,如何保持應有的警惕,如何辨彆壞人的嘴臉,這才導致了女兒的善心被有心人利用。
這兩年以來,夫妻二人沒有一刻不是活在自責當中。
找到女兒,帶女兒回家,這是支撐著夫妻二人唯一的信念,若非有這個信念支撐著他們,恐怕他們早就撐不下去了。
好在,在曆經了兩年後,他們終於找到了女兒的位置,並且認識了沈宵他們一行人,成功找回了女兒,而且救下了很多和女兒有著相同遭遇的女孩。
T縣人口買賣案子引起了華夏全國人民的廣泛關注,T縣參與了人口買賣的村子共計七個,抓捕犯罪嫌疑人多達數百人。
隨著調查的深入,所有隱藏在偏遠山村裡的那些罪惡全部被曝光於人前,除了收買婦女、兒童罪;□□罪;非法拘禁罪;故意傷害罪;侮辱罪以外,還牽扯了幾十起命案,消息一經曝光後,很多網友甚至不敢相信那一個個看上去憨厚老實的村民們居然是如此的窮凶惡極。
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那些參與了人口買賣,犯下了不可饒恕罪孽的村民及人販子,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法律的嚴懲,重則等待他們的是華夏最高刑罰,死刑,輕則幾十年的牢獄之災是跑不了了。
除此之外,借由此次T縣的事情後,華夏開啟了一波針對拐賣人口方麵的嚴打行動,其中各個貧困山村、貧困縣城全部成為了重點調查的地區。
經過此次的嚴打,共解救被拐賣的婦女兒童共計2.47萬人次,堅決執行拐賣婦女兒童,買賣同罪,無論是買方還是賣方都將受到同等的的重刑,沒有僥幸,沒有例外。
雖然華夏在打拐方麵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未來一定會隨著法律的不斷完善而漸漸變得越來越好,不再給人販子任何漏洞可鑽。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世界上有著很多的黑暗,充斥著許多的失望與絕望。
但,有黑暗與陰影的地方就一定有陽光,有絕望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新的希望出現。
有著像是T縣這樣醜惡肮臟參與人口買賣的村子和窮凶極惡的村民,亦有著像沈宵他們那般舍生忘死也要將人救下來的英雄,更有著諸如那天收費站出手相助的熱心車主和聞訊趕來幫忙的熱心市民。
當你對這個世界絕望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比陽光更加耀眼的人將你暗無天日的世界點亮,你無法改變那些醜惡自私的人性,但當你被陽光點亮以後,亦可以化身為光,點亮彆人的黑暗。
方思雅醒來的第二天,沈宵接到了方父的電話。
兩人約在了醫院旁邊的一家茶餐廳見麵,沈宵從衛揚的病房出來,趕到茶餐廳的時候,方父已經到了,他的氣色遠比沈宵幾天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要好上很多。
雖然看上去依然瘦削,但是脊背卻挺得很直,不再如同初見時那般佝僂;眼睛看上去也不再死氣沉沉,終於有了神采,見到沈宵走過來的時候,遠遠地還衝他揮了揮手。
沈宵走到他麵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方父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單子遞到了沈宵的麵前:“喝點什麼,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