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下電梯,就發現電梯門口站了一個人,那人身上的西裝皺皺巴巴的,眼睛裡麵充滿了血絲,下巴上有著一層薄薄的青色胡茬,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精味,整個人看上去狼狽又頹廢。
江子溪皺了皺眉,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那人,徑直朝著辦公室走走去,隻是她想要離開,卻有人不願意讓她就這麼離開。
蔣晨一把拉住了江子溪的手腕,紅著眼睛看著江子溪,聲音當中滿是沙啞:“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
看著被蔣晨緊緊攥著的手臂,江子溪眼中滿是毫不加掩飾的厭惡,她的眉頭緊鎖,冷聲道:“蔣先生,請你放手,否則我叫保安過來了。”
聽到江子溪的話,蔣晨卻一點鬆手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隻覺得愈發憤怒了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認識江子溪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他就像是著了魔似的,總是會不自覺的被她所吸引,隻要是和她有關的事情,都能牽動他的情緒,讓他的情緒劇烈波動。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拿的起放不下的人,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或是被喜歡的人明確表示拒絕的話,以他的性格本來不該繼續強求下去的,灑脫放手才是最好,也是最有尊嚴的一種方式,可偏偏在遇到江子溪以後,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脫了軌一樣,完全不受控製了起來。
那天被江子溪扇了耳光以後,蔣晨給了自己一周的時間,整整一周他都沒有來找過江子溪,想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但顯然他錯了,強行按捺住自己不去找江子溪的後果就是,自己一天天在痛苦與思念當中沉淪,他變得連他自己都快要不認識了。
“江小姐,我就是想問問你,真的非那個人渣不可嗎?”蔣晨的聲音當中滿是矛盾與痛苦,他看著麵前江子溪眼中的厭惡,隻覺得心痛的像是被人生生挖出來了一般,痛的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對於蔣晨最近的種種反應,江子溪除了厭惡以外更多的卻是隻覺得簡直莫名其妙。
她與蔣晨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兩人之間從一開始就隻是最基礎的工作關係而已,除此之外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當然,江子溪並不是傻子,在相處過程當中她能夠感覺到蔣晨對她有些好感。
但在感覺到蔣晨對她的好感後,江子溪就開始不動聲色的疏遠他,與蔣晨保持一定的距離,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外,其他私事一律閉口不談。
江子溪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看上去挺正常的一個人,突然說瘋就瘋了呢?
在幾次掙脫無果後,江子溪索性不再掙紮,直接拿出手機開始撥打寫字樓保安處的電話。
但她不過剛剛拿出手機,蔣晨就像是被激怒的公牛一般,近乎是有些粗暴的將手機從她手中奪了過去,紅著眼睛看著她,低聲吼道:“你又要給那個人渣打電話是不是,不用你打,我今天就要讓你看清楚他的真麵目,你在他眼裡一文不值!”
說完,蔣晨拿著江子溪的電話在通訊錄裡找到沈宵的號碼,喘著粗氣的按下了撥通鍵。
接到電話的時候,沈宵剛剛到安保公司樓下,拿出手機看到上麵是江子溪的號碼後,冷峻的眉眼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
隻是這份柔和僅僅維持到電話接通的那一刻,當他聽到電話那端傳來的不是江子溪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男聲後,沈宵的眼神沉了沉。
待到聽完電話那端的內容後,沈宵的臉色已經徹底冷到了極致,不等電話那端的人繼續說著什麼,就已經一把將電話給掛了,剛剛熄火的車子重新被啟動,一打方向盤直接朝著江子溪公司開去。
現在早高峰時間段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沈宵把車子開得飛快,從他的公司到江子溪公司一共不過十五分鐘的路程,卻硬生生被沈宵給縮減的十分鐘就到了樓下。
蔣晨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突然笑出了聲,將電話還給江子溪,高興道:“你看吧,我就說他是個人渣,你還不信,我剛才告訴他,隻要他跟你離婚,我就給他五十萬,你在他心裡連五十萬都不值,現在看清楚了嗎,這就是你一心一意對待的老公。”
江子溪已經懶得再繼續跟蔣晨費口舌,恰好這時候辦公室裡的同事也被外麵蔣晨鬨出的動靜給驚動了,在幾個同事的幫助下江子溪總算擺脫了蔣晨的桎梏,想到之前蔣晨那無聊的舉動,江子溪立刻給沈宵打了個電話。
隻是電話並沒有被接通,江子溪皺著眉,又一次撥通了過去,等了片刻後,這次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電話那端響起了沈宵的低沉的聲音,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一道電梯到達指定樓層後發出‘叮’的清脆聲響。
江子溪有些錯愕的看向電梯,隻見電梯裡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從電梯裡走了出來,這人不是彆人,正是剛剛送她到公司的沈宵。
“你……”
詢問的話還沒有出口,卻見男人大步走到了她的麵前,眉頭緊皺的起她的手腕,待到看清楚白皙手腕上因為蔣晨剛才的用力拉扯而變得通紅一片後,渾身的溫度頃刻間驟降。
“去上班吧,這裡我來處理。”沈宵的聲音很平靜,可偏偏就是因為太過平靜才讓江子溪感覺到心驚,通過這兩個多月的相處下來,江子溪已經將沈宵的脾性差不多摸清楚了。
這個男人在她麵前似乎永遠都是沉默內斂的,話很少,但性格非常好,無論是在對孩子還是對她的時候,永遠都能夠感覺到無比的耐心和溫和。
上一次看到沈宵這個樣的時候,是半月前林旭海來公司鬨事那天,也是從那天之後,林旭海不但再也沒有在她麵前出現過,而且就連自己的女兒也送了過來,沒有過問過一句。
林旭海那個人她實在太了解了,一如了解曾經的沈宵一樣,他們骨子裡都是相當自私冷漠且無比貪婪的人,為了錢能夠不擇手段,唯一的區彆是林旭海要錢是喝酒,以前的沈宵要錢是賭博而已。
那樣貪婪的人而又陰險自私的人,怎麼會因為沈宵那天的幾句話就徹底妥協,改邪歸正了?
不可能的,沒有人比江子溪更加了解林旭海是個什麼東西,那樣的人就像是水蛭一樣,隻用錢是絕對打發不走的,你給他一千,他就會想一萬,給他一萬,就會想要十萬,但靠給錢他是永遠不會收手,甚至還會將他的胃口養的越來越大。
他之所以會收手,要麼是因為沈宵給了他足夠的錢,要麼就是沈宵做了什麼讓他非常忌憚的事情,最有可能的是,兩者皆有,否則林旭海絕對不會這麼安分的。
能夠讓林旭海害怕和忌憚的人,江子溪有些害怕沈宵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她拉了拉沈宵的衣袖,安撫道:“我沒事,今天的事情就是個意外,你彆擔心……”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沈宵給打斷了。
“我知道,你去上班吧,聽話。”沈宵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味道。
聽出江子溪話裡的擔心,沈宵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直接去辦公室裡,安慰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江子溪本想再勸,但沈宵卻像是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一樣,勸說的話在對上那雙黑色的深沉眼眸當時,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把江子溪送到了辦公室裡,沈宵重新走回了過廊裡,他沒有猶豫,直直的走到了靠著牆站在電梯旁的蔣晨麵前。
蔣晨今天之所以會早早的在公司門口堵人,其實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被酒精衝昏了頭,一時衝動之下才會這麼不理智,這幾天他基本上一直與酒作伴,不分白天黑夜的喝酒。
本意是想要借酒消愁,但卻沒想到喝了酒以後不但沒能消愁,反而愁更愁了。
但即便如此,酒意也在被江子溪的同事拉開的時候清醒了幾分,理智也漸漸開始有些回籠了,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給江子溪造成了很大的困擾,想去道歉,可歉疚的話還沒能開口,沈宵就趕過來了。
看著那個身材高大,渾身都散發著強悍氣息的男人,蔣晨突然間有些晃神,麵前這個人,就是江子溪那個人渣老公嗎?
可是、可是資料裡麵,江子溪的老公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是見過照片的,雖然和麵前這個男人的臉一樣,但氣質卻絕對是截然相反的啊,完全不是麵前這人的樣子啊……
莫不是,這人其實是江子溪老公的兄弟?可那也不應該啊,他得到的資料上明明說那個沈宵是獨生子啊。
蔣晨隻覺得自己腦子都要打結了,還沒等他想明白,蔣晨就被人拎著衣領從地上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接著就被麵前的男人給一路拖著不斷往前走。
有那麼一刻,蔣晨在思考自己上輩子是不是一根拖把,不然怎麼就能這麼被人給拖著走了那麼遠呢。
沈宵將人拖到了洗手間,把人靠著牆扔在了地上,伸手將洗手池的下水鈕按上,打開水管等待著洗手池被水管中的水裝滿。
待到洗手池裡蓄滿了水以後,沈宵將地上的蔣晨一把拽了起來,等他站穩後,將他腦袋按進了蓄滿水的洗手池當中,眸色冷的嚇人,安靜的看著蔣晨在洗手池裡掙紮。
數著時間,差不多快到極限的時候,將人從洗手池裡拉出來,給他幾秒的喘息時間,隨後繼續剛才的動作,又一次將蔣晨的腦袋按了進去。
就這樣來回重複了四五次,沈宵將人拉了出來,像是看著什麼垃圾一樣,鬆開了手。
失去了支撐的蔣晨整個人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不由自主的朝著地上摔了過去,幸好他旁邊就是牆壁,蔣晨用儘了渾身力氣扶著牆才沒能讓自己直接臉朝地摔下去。
嗆水的緣故,他瘋狂的咳嗽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在洗手間裡回蕩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寫字樓這一整層都被江子溪所在的這家設計公司租了下來,而洗手間的位置剛好距離辦公室比較遠,這邊的動靜雖大,卻並沒有驚動辦公室裡辦公的員工。
蔣晨一邊咳嗽一邊兒近乎有些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剛才那窒息的感覺像是隨時都會死掉一樣,如果不是那個男人精準的算出了他的極限,每次都能在他快要被憋死的時候先一步將他拉上來,蔣晨簡直都要認為沈宵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劇烈的咳嗽持續了好久才停歇,安靜的洗手間裡隻有水滴落在地板上發出的‘滴答’聲,安靜的有些嚇人。
蔣晨身上本就皺皺巴巴的銀灰色西裝此時因為剛才被沈宵按在洗手池裡掙紮的緣故,變得皺皺巴巴的,那張斯文帥氣的臉上滿是水漬,還因剛剛咳嗽和憋氣太久而變得通紅,濃重到有些嚇人的黑眼圈和青色的胡茬將蔣晨最後的那點帥氣也給消減的乾乾淨淨。
“清醒了嗎。”沈宵麵前渾身狼狽的蔣晨,冷淡的開口問道。
聽到沈宵的聲音,蔣晨費勁的抬起頭,惡狠狠的看著沈宵的眼睛,聲音卻非常虛弱,虛入到不仔細聽便會被忽略掉一般:“你有本事就弄死我。”
沈宵聽到了。
他看著蔣晨,唇邊忽然揚起了一個諷刺的弧度,嘲弄道:“你的命值多少錢,三十萬,還是……五十萬。”
蔣晨臉上的表情一僵,五十萬,這正是剛才在電話裡他給沈宵開出的價碼,隻要沈宵跟江子溪離婚,自己就給沈宵五十萬。
見他清醒了,沈宵收起了唇邊的笑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因為不值得。”
扶著牆的手因為沈宵的這句話而不自覺的緊緊攥在了一起,蔣晨看著麵前的沈宵,原本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再次燃燒了起來,他一拳朝著沈宵打了過去:“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隻會吃軟飯,靠老婆養的人渣而已,你憑什麼?”
憑什麼成為江子溪的丈夫,憑什麼得到她那樣的維護,憑什麼讓她那麼死心塌地?
剩下的話蔣晨沒有說,但顯然沈宵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用儘全身力氣揮舞出去的拳頭沒能打在沈宵的臉上,而是直接被握住,還沒等蔣晨再次蓄力出手,就隻覺得臉上猛地傳來一陣劇痛,那疼痛的感覺就像是臉上的骨頭都被打碎了一樣,讓蔣晨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接著,他聽到那男人低沉冷淡的聲音無比清晰的傳進了耳朵裡。
“我不喜歡低著頭跟人說話,是男人就站起來。”
蔣晨就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樣,顧不得臉上傳來的疼痛,拚了命的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奈何酒精和剛才的缺氧都在阻礙著他,他勉強的扶著牆站了起來,還沒站穩,一股毫不留情的力道就再一次的襲上了他的臉。
一聲悶哼過後,剛剛站起來的蔣晨重新摔回了冰冷的地麵上,發出一聲悶響。
“起來。”
蔣晨被打得頭暈眼花的,但憑借著對沈宵的不服氣,以及對江子溪的執念,蔣晨又一次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砰’的一聲悶響,又一次,蔣晨重新跌回了地上。
“來。”
鼻子傳來了溫熱濕潤的感覺,蔣晨費勁的抹了一下,睜開眼睛看了眼掌心,他的眼鏡早就在被沈宵摁在洗手池裡掙紮的時候就已經不知掉在了哪裡,失去的眼鏡蔣晨的視線有些模糊,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是一大塊兒殷紅刺目的血漬。
骨子裡的不服輸,加上見了血後被血腥味一刺激,蔣晨吃力的又一次從地上爬起了起來。
但在真正的實力麵前,任何的精神和倔強都是一場笑話,毫無懸念的,蔣晨剛剛爬起來就又一次被沈宵給打倒,重重的摔回了地麵上。
這次大概是摔狠了,蔣晨躺在地上用力睜著眼睛,嘗試了幾次都沒能爬起來,鼻血流的身上哪兒都是,那張斯文俊秀的臉此時已經腫的像是發麵饅頭一樣,渾身上下看上去狼狽不堪。
等了一會兒,見蔣晨還是沒能站起來,沈宵從風衣口袋裡拿了一張名片,俯下身塞進了蔣晨的手裡。
“這是我的名片,等你傷好了,歡迎隨時來找我。”
話音落地,沈宵直起身,再也不看地上狼狽的蔣晨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就在這時,安靜的洗手間裡突然響起了蔣晨氣息不穩的虛弱聲音。
沈宵的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蔣晨喘了幾口氣,強打起精神道:“你為什麼停手,我還、沒有認輸,我還是,會繼續追,江子溪的。”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原本背對著他準備離開的男人突然轉過了身,蔣晨慘笑了一聲,閉上眼睛等待著男人的暴怒。
可等了很久預料當中的疼痛都沒能傳來,他有些驚訝的睜開眼睛,發現沈宵就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不知為什麼,蔣晨隻覺得前所未有的屈辱,他剛想再說點什麼激怒麵前這個連打架都能保持理智的男人,卻聽沈宵忽然開口說話了。
“我不會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人打架。”
“如果你想要追子溪,我可以跟你光明正大的競爭。”
“我今天打你,是因為你身為一個男人,你居然對她動手。”
“任何追求都應該在平等自願與尊重的基礎上。”
“但你沒有,你選擇用武力。那麼作為她的丈夫,我不介意用武力解決這件事情。”
說到這裡,沈宵伸出手把蔣晨的臉抬了起來,逼著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濃濃的壓迫感。
“今天的事情,如果再有下一次,你用手臂碰她,我就折了你的手臂。”
“用手指碰她,我就掰斷你的手指。”
“你敢傷到她分毫。”
“我就敢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