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姻親,顧家雖有錯,但也不能逼人太甚。如今顧家四麵受敵,葉家那母女倆肯定心中明白,可卻偏在此刻選擇不依不饒,大有逼顧家走上絕境的意思……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即便之前顧老夫人再喜歡葉榕,如今既窺得她的心思來,那幾分喜歡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看看二爺此番在哪兒,去把他叫來。”老夫人吩咐。
顧昶此刻自然是陪在樊昕身邊,雖然他萬想不到竟然是昕兒自己親手害的他們孩子,雖然他此刻難過、傷心、憤怒,但也做不到對她置之不理。他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樣做!
那可是他們的孩子,是他們的骨血。這段日子來,他到底有多麼期盼著她可以平平安安誕下孩子來,她是知道的。
就怕葉氏那毒婦害她,所以但凡能為她做的,他都做了。可結果卻是什麼?
結果卻是……是她為了陷害葉氏,而自己痛下狠手害了自己的親骨肉。
若不是最後所有的人證都指向她,若不是她實在狡辯不下去了,他也是不敢相信的。他那麼信任她,對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深信不疑。
她在他麵前哭訴,嘶吼,撕心裂肺罵葉氏,說是葉氏害的。他為她打了葉氏,天知道他那一刻恨不得殺了葉氏的心都有。
可結果呢?
謊言,一切都是謊言。她到最後一刻還在試圖欺瞞自己,她還在狡辯。
如今真相大白後,再回想起她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他都覺得有些可怕。
他是那麼的信任她,他以為他們兩個好得就跟一個人一樣,彼此間是根本不需要什麼秘密的。可她呢?卻騙得自己麵色不改色心不跳,那樣的沒有半點愧疚之心。
“爺,姨娘醒了,在找您呢。”丫鬟說。
顧昶抬起眸來,眼中有血絲,聲音也是啞的,他說好。
樊昕傷得不輕,身子十分虛弱。顧昶緩緩踱步走進內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虛軟躺在床上女人的一張蒼白的臉。
她臉上毫無血色,他喉結滾動了下,到底心疼。
“爺。”樊昕先哭了,眼淚滾落,“對不起。”
她跟他道歉。
顧昶有一肚子話要問她,但卻又憋了回去。隻交代她好好休息養身子,沒說彆的。
還是第一次,二人相視卻沉默無言,二人多少都察覺出來彼此間有距離了。而這個時候,老夫人那邊差的人過來了,顧昶聽說祖母找自己,立即應著了。
臨走前隻交代說:“不要多想,好好養著身子。”
也就這兩句話,交代完了,他轉身就走了。
樊昕望著他背影,雙目空洞無神。這個時候,心中才升起一絲恐慌來。
她什麼都沒有了,若是連他的信任跟寵信再沒有,她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她對不起他,所以她必須要儘快養好了身子,爭取儘快再懷上一個。
而這個孩子,她一定會好好養胎的。
老夫人喊顧昶去,自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可能顧昶是在樊昕那裡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吧,又想著,自己這些年來為了她的確給家裡帶來不少麻煩。如今顧家四麵受敵,這個節骨眼上,他倒是不想再鬨、再扯後腿了。
不就是初一十五在葉氏那裡吃頓飯,他能做得到。
至於讓昕兒喝避子湯的事……他怕傷了她身子,做不到。大不了,在葉氏沒懷上孩子前,不碰她就是。
見這個孫兒蔫頭耷耳的,老夫人也心疼。
“想想你們哥倆,這都是怎麼了?為了個女人,一個比一個出格。”老夫人無奈得很。
老大為了那葉家的大姑娘,在明知她已經婚配魏家的情況下,竟然還想奪人未婚妻。為了葉氏女,他竟主動去招惹魏家。如今倒是好,他沒招惹到人家,自己卻是惹了一身騷。
可那葉氏女呢?根本壓根瞧不上他。
不把他放在眼裡就算了,竟然還毫不留情踩一腳。
而那樊氏呢?就更是個蠢毒的東西。
如今叫他們兄弟兩個看清葉樊二人的真麵目也好,早清醒過來早好。
打發走了顧昶,老夫人又命人把顧旭叫了去。
喊了顧旭來,把今兒葉老夫人又一早登門談條件的事情告訴了他。說完,歎了口氣道:
“祖母說些話,可能你不愛聽。但就算你不想聽,祖母也還是要說。”她苦口婆心道,“那個葉家大姑娘,她是很好,端肅賢惠又聰明,但她始終不是顧家的媳婦。她是人魏家二爺的未婚妻,心始終是向著魏家的。”
“忠孝,你是咱們顧家的長子嫡孫,你肩上是有擔子、有責任的。仁義胡鬨也就算了,祖母不希望你也為了一個女人一再胡鬨!難道,如今還嫌顧家不夠亂的嗎?”
老夫人訓話,顧旭一直沉默著沒吭聲,待得老夫人話訓完了,他才恭敬道出一個“是”字來。
從老夫人院子中走出來的時候,他的腳步是沉重的,身子是疲憊的。
心也是冰冷的。
祖母說的對,身為嫡長子,他肩上有擔子。顧家的榮辱興旺,他必須放在心上。
至於她……隻要她好好的在那兒,有好好的生活著,他暫且倒是不必擔心的。
婚期雖是在十月初,但在九月末的時候,葉魏兩家其實已經漸漸熱鬨起來了。葉榕是侯府的嫡長女,自與葉榆葉桃不一樣,排場勢必是要大一些的。
提前五天開始,葉家就開始貼大紅“喜”字,掛大紅燈籠。馮氏身為嫡親的長嫂,也早早喊著二房的二奶奶黃氏,一起提前把部分嫁妝先抬去了魏家。
比如說新打的婚床啊,定製的梳妝台啊等等,一些閨房內女方勢必會用到的東西,都先抬了去。另外,還有新房的被褥,麵盆,馬桶……一應生活用品,都得率先備好,也是免得男方家備的日用品自家姑娘會用不慣。
刑氏給女兒準備的嫁妝是一百零八抬,加上刑老夫人葉老夫人添的,一共有一百二十八抬。這一百二十八抬嫁妝,自然不包括鍋碗瓢盆這些。
到大婚那日跟著新娘子一起抬過去的,可都是實打實的東西。
長姐出嫁,葉榆葉桃兩個,也提前兩天從夫家回來了。不過葉榆身子不好,葉桃又與葉榕並不貼心,最後陪在葉榕身邊的,還是葉桐這個妹妹。
葉榕的閨房布置得一片喜慶,進進出出忙裡忙外的丫鬟們,也都是穿著帶些紅色的裙襖。陪嫁的丫鬟奴仆名單都定了,桂圓蜜餞都在其列。
兩個丫鬟一高興,做起事情來比平時更是利落了一倍。
明兒便要出閣了,今兒晚上,刑氏趁天黑來說話的親戚都走了後,這才過來探望女兒。前些日子婚期越近刑氏越是吃不好睡不著,如今出嫁在即,刑氏反而沒那份憂慮了。
左右就在京城的,日後想她了,常去串串門就好。
“娘。”見母親來了,葉榕忙迎過來。
她穿著身紅色的衫子,頭發披著,顯得這臉上的皮膚更白,眼睛更大。望著這麼好看的女兒,刑氏心還是揪了一下。
“你也睡不了幾個時辰,天不亮你就得起了。”刑氏說,“趁你睡前,娘與你好好說說話。”
女兒出嫁前,身為母親,肯定是要對女兒說些私密話的。但兩世為人的葉榕,卻是知道母親要說的是什麼。
前世她出嫁前一夜,母親也是一樣拿著本小冊子過來的。
刑氏握住女兒手,溫柔說:“過了今夜,你就是人家的媳婦了。孝敬公婆,愛重夫君,和睦妯娌……這些話,想來我不說,你也明白。”
“娘要與你說的,是彆的事兒。”刑氏倒也有些難以啟口,不過為了女兒好,再難為情,也還是說了,“新婚之夜,總會發生些事情,你若是覺得疼,就軟著點求著姑爺叫他輕一點。”
“他憐惜你,自然會聽你的話。”
又強調說:“不過,男人大多數時候都是缺乏理智的,尤其在男女情愛的事情上麵。他雖說疼你,但很多事情怕情急時他自己也控製不住。你疼了就鬨,這種時候,可萬不能一味屈從。免得回頭吃了苦,有你受的。”
女兒家身子嫩,又是第一次,經不得折騰。姑爺又年輕,不懂節製,她是怕自己女兒會傷了身子。
“娘,我明白了,我聽你的。”葉榕臉有些紅。
其實她一早就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的,雖說魏昭答應娶她不是心甘情願,恩情的成分重一些。但既然成親了,肯定是要做真正的夫妻的。
彼此都有前世的記憶,雖然做那種事情會尷尬……但,她會努力嘗試走出這一步。
她想,魏昭肯定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