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榕一邊牽著灼華往院子裡去,一邊繼續叮囑說:“灼華,你母親生病了,她並不是不喜歡你,她隻是因為病了不認識你。若你不想她受刺激,你就聽嬸娘的話,乖乖的不要大聲喊她好不好?”
灼華十分委屈:“母親認得我,她隻是嫌棄我。我體諒母親,也明白她為何會這樣,可是,我很難過。”
“我就想著,或許我與母親一起生活了,她看得到其實我很可愛,或許就會喜歡上我了。哪怕沒有弟弟,她也會喜歡我。”
“二姑姑也說了,如今,隻有我能夠解開母親心中的結。”
葉榕側目望向她,見她小臉真誠雙眼澄澈,葉榕心一軟,哄著說:“二姑娘說的沒錯,你母親遲早會喜歡上你的。隻是灼華,咱們不能著急,要慢慢來。你不必急著立刻去跟母親見麵,隻要能遠遠瞧她一回,也是開心的吧?”
灼華鄭重點頭:“能暗中見娘一麵,灼華就很滿意了。”
“那好,你先在這兒呆著,一會兒你母親回去,會經過這裡。”說罷,叮囑桂圓,“你呆在西廂房,陪著姑娘說話。”
“奴婢遵命。”
葉榕臨走前又與灼華拉勾:“咱們拉勾,拉了勾,便要彼此遵守諾言。灼華答應嬸娘隻安靜看母親一眼,便不能出聲。嬸娘答應你會讓你看到母親,也一定會做到。”
灼華再次鄭重點頭:“我做得到。”
葉榕笑了,摸摸她腦袋,然後轉身走了。
回去後,又喊了蜜餞來,悄悄附在她耳邊說話吩咐道:“一會兒二姑娘若是來,你跟著她些,莫要讓她大聲喊灼華。若勸了,她卻不聽,你自己看著辦,凡事有我兜著。”
蜜餞忙應下:“是,奴婢明白。”
葉榕回身望了望蜜餞遠去的背影,晃了會兒神,這才回身來準備往裡走,卻見大奶奶已經從裡屋出來了。
“大嫂不再多坐會兒嗎?”迎過去幾步,又笑著挽留說,“一會兒大哥與夫君應該都要下衙了,不若我吩咐小廚房備些酒菜,再差人去請了大哥來一起吃飯吧。”
大奶奶倒是想呢,但也識趣,知道人家小夫妻新婚燕爾的,不適合多打攪。
所以說:“吃飯就不了,改日我再來。”
葉榕倒也不再挽留,隻說:“那也好,我送送大嫂吧。”
大奶奶的丫鬟見狀,立即取了披風來替大奶奶披上。葉榕的丫鬟也取了披風來替葉榕披上,葉榕便親自送大奶奶出門。
從正屋出來,正好經過廂房。此刻的灼華就呆在西廂房內,扒在窗邊瞧見了母親,立即就要衝過來,卻被桂圓按住了。
桂圓哄著說:“姑娘,還記得跟二奶奶的約定嗎?說好了,隻看一眼,不能過去的。”
“記得。”灼華點點頭,有些失望,也有些難過,但卻聽話。
她緊緊貼著窗戶趴著,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離自己不遠的母親,看著她就那樣慢慢從自己眼前走過去。母親沒有發病,沒有歇斯底裡,她跟嬸娘一樣,優雅端方,就像是天上飄下來的仙人一樣。
想想此刻的母親,再想想每回看到自己的時候的母親,灼華失落的垂下了腦袋。
母親不喜歡自己,她喜歡兒子。
可恨她不是一個兒郎。
桂圓時刻關注著灼華一舉一動,但見大奶奶已經徹底出了門後,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又覺得灼華可憐,於是桂圓哄她開心道:“二奶奶聰明又善良,既然今兒能讓你見大奶奶,日後想必也可以。”
灼華卻說:“可是我想母親喜歡我。”
桂圓道:“姑娘這麼漂亮又懂事,等大奶奶病好了,定會喜歡你的。”
桂圓的安撫其實有些蒼白無力,但灼華懂事,還是應著了。
既然母親已經走了,灼華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道理,所以她說:“天晚了,我也該回去了。”
“奴婢送姑娘出門。”
大奶奶正與葉榕在院子門前道彆,不遠處,魏淑正要衝這邊來,卻被蜜餞等奴仆攔下了。
蜜餞麻利朝魏淑請了個安,而後笑著問好道:“二姑娘您來,怎麼也不事先差人通報一聲呢?奴婢好去告訴二奶奶,二奶奶也能出來迎接姑娘您。”
魏淑皺眉:“我是來找灼華的。她人呢?”
蜜餞如實說:“灼華姑娘在裡麵呢。”
魏淑也不理睬蜜餞,直接要繞過人往裡去,蜜餞卻進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什麼意思?”魏淑怒了,清冷的目光似是要在蜜餞身上盯出兩個冰窟窿來一樣,“好歹也是葉侯府的奴仆,難道就這般不懂規矩嗎?我是主子,你是奴才,哪有奴才擋在主子麵前的道理。”
蜜餞忙請罪說:“二姑娘莫要怪罪,奴婢……也是為了大奶奶好。姑娘是知道的,大奶奶身子不好,最是見不得灼華姑娘。若是二姑娘您此刻貿然前去,奴婢怕會又像那天一樣,會嚇著大奶奶。”
“混賬東西!”魏淑一甩袖子,怒罵道,“我會嚇著大嫂?這是誰教你說的。”
蜜餞說:“奴婢沒說二姑娘會嚇著大奶奶,隻是怕灼華姑娘嚇著大奶奶。”
魏淑於是更氣了,指著蜜餞說:“灼華是主子,你隻是一個賤婢。大嫂瞧不上她一個姑娘,大嫂好歹是她親娘!你算什麼東西,你也敢背地裡對她指指點點。你……找你們主子來與我說話。”
恰好,葉榕送走了大奶奶,已經往這邊過來了。
“二嫂,這便是你的好丫鬟?”魏淑也絲毫不將葉榕放在眼裡,“你們葉侯府的奴才,便都是這般沒有教養的嗎?”
葉榕十分和氣:“二妹妹莫要動氣,蜜餞幾個這番作為,乃是聽了我的差遣。”
魏淑正等著她這句話呢,冷哼了一聲,道:“二嫂,你可是對我有成見?如若不然,為何差你的丫鬟來侮辱我。”
葉榕十分溫柔說:“二妹妹誤會了,你是夫君的堂妹,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侮辱你?隻是,那日的事情實在嚇著我了,如今灼華又在我院裡,我怕那日的情景重現。”
她故意說:“如今大嫂好不易稍微好了些,灼華又聽我的話,不鬨著要見她母親。若是功虧一簣,害了大嫂,我可擔不起。”
魏淑眉心擰著,一臉冷色盯著葉榕看:“二嫂,你的意思是……我所做的一切,是害了大嫂?”
葉榕笑著道:“二妹,你待灼華好,是有目共睹的。你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為了灼華好。但,的確未必是對大嫂好。”
魏淑緊緊抿著唇,揪著帕子的雙手也絞得十分緊,目露恨意。
葉榕卻當作沒有瞧見,隻繼續說自己的:“你心疼灼華,暗怪大嫂重男輕女,是可以理解的。隻是,你這樣做,除了能傷害大嫂外,也幫不了灼華。”
“我傷害大嫂?”魏淑徹底不鎮定了,麵露猙獰,“你才來魏家幾天,你懂什麼?”她壓抑著聲音哭訴,“女兒怎麼了?沒有兒子又怎樣?為什麼因為生不出兒子就能瘋掉?女兒就不是人嗎?”
葉榕見魏淑這番反應,心中卻又疑惑起來。瞧著她的反應,該是的確不知道實情的。
葉榕便說:“或許是我說錯了話,我給二妹妹賠不是。”
“二姑姑。”這個時候,灼華也出來了。
魏淑看到灼華,於是越發不依不饒起來,她哭了出來。
“二嫂,你無緣無故派你的丫鬟來羞辱我,如今你竟然也對我說這樣的話。今兒這事情,沒完的。”她堅定說,“我平白受了這樣的委屈,你是堂嫂,我不能對你如何,可是,我是有親哥哥的。”
她說:“大嫂不喜灼華,大哥又政務纏身,是我一手把灼華帶大的。便是大哥待我,都是禮讓幾分,你憑什麼這樣說我。”
“二嫂若是敢,便與我去大哥那裡對質說理去。若是大哥日後把灼華交給你,我心服口服,但若是大哥依舊信任於我,你必須當著全家所有人的麵向我低頭道歉。”
灼華見姑姑與嬸娘似有爭執,也有些嚇著了,忙問:“姑姑與嬸娘怎麼了?姑姑怎麼還哭上了呢。”
魏淑卻一把將灼華抱進懷裡,就像灼華是她的孩子一樣。
“姑姑受了委屈,如今,需要你父親替姑姑做主。”她聲音嘶啞,卻壓得很低,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般,“今兒若是不討了公道,我不甘心。”
灼華眨巴著大眼睛看向葉榕,葉榕衝她輕輕搖了搖頭。
“既然二妹妹都這樣說了,那便去吧。”葉榕應了。
“姑娘!”蜜餞不肯,攔著說,“還是等二爺回來再說吧。”
葉榕看向蜜餞道:“你跟著我去就行,不必給二爺添麻煩了。”又叮囑了一個小丫鬟,道,“等二爺回來,你告訴他一聲。”
那丫鬟應著了。
灼華便輕輕拍著魏淑後背,道:“姑姑彆哭了,嬸娘答應你了,我們這就去找父親吧。”
魏紹才從衙門裡回來,就聽說了妻子今兒去老二媳婦那裡坐了一天的事兒,他很高興。差人打了熱水來洗了手,又換了身衣裳,正要往後院去,卻有小廝來報說:
“爺,二奶奶二姑娘,還有灼華姑娘一道來了。”
“哦?”魏紹倒是好奇,“怎麼她們三個一起過來了?”
小廝說:“小的不知。”又提醒,“二姑娘不知怎的,眼睛紅紅的,小的瞧著,二姑娘似是與二奶奶鬨了不愉快。”
“二妹能與老二媳婦鬨出什麼不愉快?”魏紹皺了眉。
再說,若真是姑嫂間有了嫌隙誤會,也不該往他這裡來。找大夫人或嬸娘去主持公道就是,一並往他這裡來,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