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見恨晚,好一番互誇後,終於切入了正題。
葉桃說:“今兒的事情,真是多謝你了。妹妹你是不知道,我在家素來是受慣了她的氣的。”她委屈得跟什麼似的,吸著鼻子,“我生母是為妾的,雖說得夫父親的寵,但始終矮人一截。我那嫡母,又是個厲害的,這長姐的性子與她母親如出一轍,平時她訓罵我,我哪敢回嘴啊。”
“原是委屈慣的,今兒妹妹仗義,替我說了幾句,我實在是窩心的暖。”
魏淑說:“看得出來,她連我母親都不放在眼裡,又能把誰放在眼中?”
葉桃愕然:“什麼?她膽子這麼大,膽敢不把世子夫人放在眼中?”
魏淑冷笑:“可不就是仗著我二哥寵她,有恃無恐麼。我母親算什麼,改日她都能把祖母不放眼裡。”
魏淑倏的攥緊拳頭來:“我恨透她了。”
葉桃眨了眨眼,她倒是沒想到,葉榕竟然一進門就把魏家大房母女給得罪個徹底?葉桃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心情好上天。
總之,葉榕不好,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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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都散了後,葉榕回了屋子歪著身子靠在炕上小憩了會兒。等醒來後,天已經晚了。喊了外間的丫鬟進來問:“爺回來了嗎?”
丫鬟說:“爺已經下職了,不過,還沒進後院來,就被老爺叫去了。爺差了前頭的人遞了話來,說一會兒就回來。”
葉榕點頭:“那好,先把晚飯擺上。”
丫鬟應“是”出門後,葉榕則挪身子坐去梳妝台前。果然,不出她所料,葉桃魏淑私下裡不但見麵了,而且,也在謀劃著如何陷害她。
一切都在葉榕預料之中,她倒是不稀奇的。
過了幾日,葉桃又登門來了。倒也沒彆的事情,不過就是來找葉榕談心說話聯絡感情的。如今都是嫁為人婦的人,說的話自然繞不過生孩子去。
來了兩三回後,葉桃便耐不住性子了,開始提議葉榕說:“聽說寺廟裡拜送子觀音,觀音菩薩會顯靈。長姐,不如咱們一道去吧?”
葉榕看著她,麵色不改:“好啊。”
葉桃就怕她不答應,但見應下了後,倒是送了口氣。
葉桃又說:“我查了黃曆,四月十二是個好日子,不如那天去吧?”
葉榕抬眼望了望外麵的天,笑著答:“也好。”又說,“如今正是早長鶯飛的時候,合該出門走走,正好去廟裡求子。”
“那就這麼說定了啊。”葉桃興奮得險些有些按捺不住,生怕葉榕會反悔似的,又再次確定了一遍,“我嫁去顧家一年了,肚子也不見動靜,我早想去寺廟裡拜拜了。如今正好,你我姐妹一道去。你回頭準備準備,到時候,來回一趟時間不短,怕是要在那裡留宿一日的。”
葉榕點頭:“放心吧,我會好好準備的。”
葉桃回去,恰好於大門口遇到顧旭。看到顧旭一刹那,鬨中靈光一閃,頓時便有了個主意。
顧旭與葉桃的關係早不如從前,葉桃心中多半也明白了,他瞧不上自己。所以,她也懶得再自討沒趣。
等人走近了,她稍稍福了下身子,也算是儘了禮數。
顧旭腳下步子停都沒停一下,隻側頭嚴肅著衝她略頷首,繼續徑自負手踱步朝門外去。葉桃懶得再討好歸她懶得再討好,但見顧旭待自己越發客氣冷淡,她心中始終拗不過那口氣。
停在門前略側身朝已經利落翻身上馬的男人看了眼,葉桃隱在闊袖中的手漸漸攥緊起來。她倒是要看看,如果他親眼瞧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被人侮辱了,他會是何反應!
他不是覺得葉榕端莊賢德適合做塚婦、適合做他的妻子嗎?她倒是想看看,當他得知葉榕不再乾淨的時候,變成人儘可夫的時候,他會是什麼反應。
葉桃歹念一起,便故意把她要與葉榕於四月十二號一道出城上香拜送子觀音的事情宣揚得滿府皆知。她知道,他就在城郊當值,她相信,有這麼好的機會,他一定會選擇去私會佳人。
不去也無礙,葉榕失了貞潔這個消息,他也是遲早會知道的。
葉榕要去城外拜觀音求子嗣的事兒傳去顧旭耳中的時候,他倏的沉默了。心猛地鈍痛,但他卻漸漸麻木了一樣,漸漸不太能感受得到那份痛了。
這些日子,他一直逼著自己忙於軍務,逼著自己一直做事,逼著自己不再去想她。可她就在心中,豈是能說丟就丟的。
他欺騙自己已經接受了現實,可如今再得到她的消息,卻還是一秒破功。
從前的那些努力,全都白費了。
偌大的書桌後麵,他一身玄衣靜坐不動,就像是一棟雕塑般。一動不動的,就這樣安安靜靜呆了有數個時辰。
直到次日天明,窗外的鳥叫聲傳了進來,他才恍然回過神來似的。
突然清醒來,卻一時不知身在何處。總覺得,他還是活在那一世,而此刻,榕兒還是他的妻子。
可當一瞬間的恍然消弭不在的時候,當他再次認清楚現實的時候,心又再一次撕扯著痛。
不甘心,不明白,不能接受。
魏大奶奶早約著葉榕去城外上香祈福了,如今既然知道葉榕與顧家二奶奶約好,她自然也想同行一道去。大奶奶把這件事情說與大爺聽,大爺拒絕了,大奶奶便有些生氣,直接過來找葉榕。
葉榕私心是想大奶奶去的,因為隻有大奶奶去了,大夫人才能以陪同大奶奶的理由一道去。
這件事情既然是大夫人母女慫恿葉桃做的,沒道理她們母女兩個留在家中避難。她們隻有一道去了,事後葉桃撕咬,才能咬得死。
其實葉榕想大奶奶一道去還有一個原因,也有點想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試圖通過現場重現刺激大奶奶,從而讓她想起從前的一切。
她這段日子遍讀醫書,倒是從一些醫理雜談中看到過類似的案例。且,不止在一本書中看到過,多本書籍中均有記載,想來,或許也是一種治療的法子。
她有心想借機試一試。
葉榕猶豫了兩日,待得下了決心後,便隨大奶奶一道去尋大爺了。大爺疼妻子,加上葉榕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大爺倒是鬆口了。
他也是希望妻子好的,她能願意出門散心,他求之不得。
隻是,這一回他再不敢放她一個人去,他真的怕再出點什麼事情。所以,大爺猶豫一番後,便說:“四月十二號那日我爭取申請休息一日,到時候,陪你一道去。”
大奶奶道:“你平日忙得很,不必為了我拋棄衙門裡的事情。我知道你擔心我,不是榕兒也在嗎?能有什麼事。”
葉榕也不希望大爺去,因為一旦大爺去了,大夫人便有借口不去。
所以,葉榕認真說:“大哥放心吧,大夫人與我母親都去,我們都會好好照看大嫂的。而且,府上的護衛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大嫂貼身伺候的丫鬟,有兩個也是有些武功傍身的。”
大爺還是不放心,就說:“到了那日你們早上先去,等我下了職後,立即縱馬趕去。”
葉榕便笑了:“還是嫂子幸福,大哥可真是疼嫂子。”
大奶奶也笑:“二弟就不疼你了嗎?彆人不知道,我日日與你呆一起的,我還不知道嗎?你要天上的月亮,二弟都能給你摘下來。”
“定是你嫌棄二弟跟著你礙手礙腳不讓他去的,否則的話,以二弟那股子機靈勁兒,他總有法子跟上的。”
魏昭如今不過隻是一個七品的翰林編修,比不得魏紹官銜大職位高,所以,他想申請休息一日,流程比魏紹簡單多了。
不過大奶奶倒是猜對了,魏昭提議跟著,被葉榕嚴厲拒絕了。
有些事情,葉榕總希望自己可以獨當一麵,不希望事事都要靠他。他肩上擔子也不輕啊,她不能替她分憂解難就算了,又怎麼能再給他添麻煩呢?
葉榕夫妻精心計劃密謀的事,沒瞞著二夫人。所以,為了防止大夫人到四月十二那日突然稱病不肯同去,這些日子,二夫人一直裝著要爭奪她掌家大權的假象。
之前過年的時候,年底事多繁雜,大夫人不過就是覺得身子累休息了兩日,籌辦過年年節禮一應事宜的活兒,便被葉榕婆媳“搶”了來,嚇得大夫人再不敢裝病,沒兩日就說自己身子好了。
嘗到了裝病的苦頭,大夫人再想行此計,自然會再三思量。
果然,如葉榕所料,大夫人沒拒絕。到了四月十二,也沒病倒。
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一大早便出發往城外去。葉榕與葉桃約好了寺廟見,所以,魏家人才抵達寺裡不久,顧家人便也到了。
顧家人來的少,隻葉桃與顧二夫人婆媳兩個。葉桃見魏家這陣仗,再看看自己的陣仗,不免心中又酸了。
不過,想著今兒要布的局,葉桃心情倒也沒那麼沉重。她站在自己婆婆顧二夫人身後,目光朝魏淑探去,似是為了告訴她自己已經準備好一般,衝魏淑點了點頭。
魏淑便回以一笑。
白日裡兩府人一起跪經念佛聽大師講解佛經,到了晚上,便各自去了房間休息。寺裡安排香客住的房間分布在東西兩邊,寺裡的和尚儘量把魏顧兩府人的房間安排挨著。就算不挨著,也離得不遠。
夜漸漸深了,當大家都睡了後,一個身影悄悄閃去葉榕房間門口。先是伸手戳破窗戶紙,對著裡麵吹了迷藥後,又輕手輕腳推門入內。
沒一會兒,又趕緊折身出來,回了自己房間。
到了後半夜,葉榕房中匆匆跑出來一個丫鬟,直往二夫人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