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落,便有婆子押著一個丫鬟裝扮的人走進來。葉桃看清楚那丫鬟的臉後,立即朝自己身邊的人看去,卻見她身邊的人抬手摸了下臉,便揭了臉上的一層薄皮來。
“奶奶。”那丫鬟跪在地上,埋首,聲音哽咽。
葉桃嚇得手忙腳亂的,連連退了數步。直到倚著一旁的桌子角,這才稍稍穩住了步子。
她已經嚇悶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到底是魏大夫人老道,見狀忙問:“榕丫頭,這顧二奶奶身邊的丫頭,何故在你那兒?”
葉榕看了大夫人一眼說:“她深夜闖入我房裡,莫名其妙就對著我一頓亂摸。我被嚇醒了,便拿下了她。她把她主子吩咐的那點事情,全都招供了後,我便讓我的丫頭穿上我的衣服,配合顧家二奶奶演這一出戲。”
“我是怎麼都沒想到,自家的親姐妹,竟然會恨我到如此地步。陷害我失了貞潔,是想逼瘋我嗎?枉我念著姐妹一場,你說要來上香求子,我便陪你來了。誰知道,竟是給我下的圈套。”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葉榕三言兩語說完葉桃的罪狀後,轉身看向一旁的顧二夫人:“這件事情,顧夫人您可知?”
顧二夫人冷著臉,嚴肅的睇了葉桃一眼,才回葉榕的話:“我隻是來替我顧家求子嗣的,其它一概不知。”
“那就好。”葉榕道,“既然夫人說不知,我便信你不知。”
又說:“那看來,此事乃三妹一人籌謀。我從前倒是沒瞧得出來,三妹妹竟有如此心計。既你敢做,就彆怪我。今兒這事,我是與你沒完的。”
“你……你想怎樣?”葉桃明顯沒了底氣。
她是真的慌了。
但要她跪在葉榕麵前哀求她放過自己這一回,她也是做不到的。忽然餘光瞥見一旁的魏大夫人,葉桃立即指著魏大夫人:
“是她,是她們母女讓我這樣做的。”
“你放肆!”魏大夫人倒還算鎮定,“我與你不過今兒才見麵,你莫要血口噴人。”
葉桃說:“是你的好女兒找的我,是她唆使我做的。若是你們敢將我如何,我便勢必要扯著你們母女不放。”
“到時候,你們魏家也一樣沒臉!”
“一派胡言。”魏大夫人麵色淩厲,一臉凶色,“你嫉妒你姐姐事事比你好,你心中嫉恨,這才起了歹念。如今,倒是敢血口噴人。”
葉桃道:“那日我長姐芳誕,你女兒找了我,說我長姐不敬你這個大伯母。她對我旁敲側擊,故意引我走上這條路,我不信你不知這事兒。你敢不敢把魏淑喊來,我與她當麵對質?”
魏大夫人麵目猙獰:“你不要臉,她是黃花大閨女,可還要臉!這等齷齪之事,她如何能來?”
“這就是不敢了?”葉桃哼笑,“世子夫人,你這分明就是心虛。”
魏大夫人懶得再與葉桃理論,隻看向葉榕道:“你要信大伯母,大伯母沒有理由害你。你自己想想,我對你如何?”
二夫人卻答話道:“這事兒蹊蹺得很,怎麼覺著,竟與當年那事兒一樣?”
大夫人看向二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間答不出話來。
二夫人冷笑,拍了拍手,對顧二夫人道:“瞧今兒這事鬨的,既是你們家的人,便領走吧。我們家這邊,可也有家務事要處理呢。”
顧二夫人起身:“那就告辭了。”又致歉,“今兒這事兒,改日我定登門親自道歉。至於你們家的家事,我也不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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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榕的目的便就是利用葉桃來揭開大夫人當年的陰謀,其實不管大夫人自己肯不肯承認,既有葉桃的撕咬,又有與當年如出一轍的戲碼……隻要這些事兒拿去老夫人跟前說,大夫人便是百口莫辯。
左右剩下來的事情有自己婆母去周旋,眼下葉榕最在意的,還是大奶奶的精神狀況。
方才她也走了一步險棋,葉桃在屋內胡攪蠻纏的時候,她便帶著大奶奶一道躲在屋外。屋內的一切,包括葉桃的暗示,大奶奶也都一並瞧得一清二楚。
事情處理完後,葉榕陪著大奶奶一並進了房間去。此間,大奶奶一句話未說,整個人目光也有些呆滯。
進了屋子後,葉榕扶著大奶奶坐下,她也挨著她坐下,輕聲問:“大嫂,你可還好?”
大奶奶始終都很冷靜,葉榕問完她的話後,她過了好久才出聲:
“今兒的事情,我瞧著眼熟。”她聲音冷靜,“好像……從前發生過一樣。”
“大嫂你是不是想起些什麼來了?”葉榕心中又緊張又有些怕,“若能想起什麼來,你告訴我。若實在想不起來,也無事,你不要逼迫自己。”
大奶奶卻側頭看向葉榕,麵色是從未有過的沉靜:“榕兒,我困了,想休息。”
葉榕點頭:“也好,你好好歇著,明兒一早我們便回家。回家後,你便能見到大哥了。”怕她出事,葉榕拿魏紹安撫她。
可就在葉榕起身要走的時候,大奶奶卻又說:“這是一個局?那當年呢?”她顯然是想起什麼來,開始懷疑大夫人了,“當年,是不是她設下的局。”
葉榕忙又折身回來,緊緊握住大奶奶手:“當年跟如今一樣,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葉桃聽信了大夫人的讒言,欲故技重施,她們目的都一樣,想給我們製造不痛快。我們若是真不痛快了,那才是遂了她們的意。”
“大嫂你想想,憑大哥與夫君的手腕,若當初真有那個人在,何故多年過去,卻依舊沒露出半點蛛絲馬跡來呢?”
“事實證明,根本賊人就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大夫人搞的鬼,她不想你生出男嗣來,因為她想自己生個兒子繼承家業。”
大奶奶卻突然哭了。哭了一會兒,竟又笑了。
“榕兒,我什麼都記起來了。”她忍不住哽咽,“我知道發生了什麼,多謝你。”
後半夜,大爺卻過來了。葉榕聽說大爺來了,把大奶奶交給大爺後,她便回了自己屋子呆著。
葉榕想,若大奶奶真記起了一切,那麼她會把事情原委告訴大爺的。如此,倒是省了她的事兒。
回了屋裡後,葉榕倒是一身輕鬆。
正當她坐在窗前發呆,怎麼都睡不著的時候,突然有一顆石子從窗外砸了進來。葉榕本能就覺得是魏昭也來了。
於是她壓低聲音喊了一聲:“魏昭?”
魏昭便推門而入,男人一如既往的清貴俊朗,一襲紫衣儘顯尊貴氣質。推門入內後,穩步朝葉榕走來,麵上含笑。
葉榕心中又甜又暖,走近了去問他:“你跟大哥一起來的啊?”
魏昭說:“我是跟你們一起來的。”
葉榕詫異。
魏昭彎腰於一旁坐了下來,抬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見妻子也挨著自己坐下來後,他才手搭著人肩膀道:“始終不放心。”
葉榕主動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心裡甜得能溢出糖水來,但麵上到底壓製了一二,隻說:“真好,大嫂說她記起來了,灼華終於可以認母了。嫂子再好好調養調養身子,她又年輕,未必不能再有子嗣。”
原本善良的人,就該得到善報的。
大奶奶是良善之人。
魏昭卻提醒葉榕:“祖母雖多年來不管事兒,但明兒若請她出關來主持家事兒,你務必要做好應對的準備。她老人家是精明的,你態度要認真一些。”
“我明白了。”葉榕應下。
次日回了家後,葉榕婆媳便與大夫人一道去見了老夫人。大夫人原以為隻要自己堅定否認,二房婆媳就沒有機會能扳倒自己,可一番周旋下來,她才真正領教了二夫人的厲害,原是平時她低估了這個瞧著憨厚好說話的弟妹。
她平時瞧著不管事兒,其實她心中樣樣清楚。不但事事記得清楚詳細,而且,她真是字字珠璣,全往自己軟肋掐。還有她那個好兒媳婦,她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這麼多的秘密?那麼私密的事兒、隻要她與淑兒知道的事兒,她是怎麼曉得的?
大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扳倒大夫人的計劃,葉榕幾個已經布了數月的局。二夫人內有乾坤,又與大夫人是多年妯娌,既了解她,且手中也拿捏著她不少把柄。從前不說,隻覺得不是時候,如今既是時候了,自然是咬死不放的。
婆媳二人一唱一和,掐得大夫人連口喘氣兒的功夫都沒有。原她們早計劃了要對付自己的,布局得嚴絲合縫,是她大意了。
她輸了,但輸得不服氣。若是她能有個兒子的話,若她兒子能娶得這麼好的媳婦的話,她又哪裡比老二媳婦差?
她不服!
老夫人雖多年不管內宅之事,但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尤其是容不下大夫人這種使陰謀詭計殘骸子嗣的人。
事情原委搞清楚後,當即便把處理中饋的大權交去了二夫人手裡,然後將大夫人關了禁閉。
對外則稱說是大夫人病倒了。
至於魏淑,老夫人也沒有念情分,也罰了她關禁閉。母女二人是分開關押的。
沒過多久,大夫人卻突然真的病倒了。二夫人得了消息,便先去老夫人那裡請了命,得了老夫人準許後,請了大夫去看,她親自陪同。
不過短短月餘的時間沒見,大夫人憔悴蒼老了許多。二夫人問大夫到底是何病,大夫說是心思鬱結,需得想開些才好。
又開了方子,隻讓照著方子上寫的去抓藥。
大夫走後,二夫人倒是念著妯娌情分坐下來陪了會兒。
大夫人靠臥在床頭,咳了幾聲後,打發了隨身侍奉的丫頭,對二夫人道:“弟妹,我有話與你說。”她強調,“有重要的話,隻能你一人知道。”
二夫人心中存著些警惕,但她上下打量了大夫人一番後,還是打發了自己的丫頭。
“去外間候著去,沒有我的吩咐,彆進來。”
丫鬟們都退出去後,大夫人忽然笑起來,一把抓住二夫人手,冷森森說:“其實你與我一樣可憐,我沒兒子,你也一樣,你也沒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