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錯了,娘子但說無妨。”魏昭笑著,“隻是彆這樣折磨我。你這樣,我不但飯吃不好,今兒晚上怕是覺都睡不著。”
葉榕也沒打算與他冷戰的,本來也是打算吃完飯與他說的。
見他問了,葉榕就道:“大夫人不是病了嗎,母親帶著府醫去瞧了。結果我晚上再去請安,母親就說自己病了,不見我。”
聞聲,魏昭摸了摸鼻子,一時間沒說話。
葉榕盯著他看,不願漏瞧了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大夫人對母親說了一些話……”她又暗示一句。
“你是……”他抬手指了指遠處梳妝台上的銅鏡,“看到了?”他問。
葉榕點頭。
“大夫人怎麼說的?”魏昭似是一貫是這樣的性子,好像沒什麼事情會讓他焦慮擔憂的,神態言行倒也還好,並沒有什麼大秘密泄露時的慌亂。
葉榕如實說:“她說是父親……”畢竟不是什麼好話,葉榕以兒媳婦的身份不好那樣背後非議公爹,說得有些猶豫,但也還是說了,“說是父親外頭養的兒子。”
魏昭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她不知道啊。”他搖搖頭,眼淚都笑出來了。
葉榕越發疑惑,兩彎秀美輕輕擰起。
魏昭想了想,既妻子已經問起,他若再繼續瞞著,以她的心思怕是會多想。所以,不如他親口告訴她。
“你來。”魏昭拉著她手,去了床邊坐著。
魏昭坦言道:“我的確不是母親的兒子,但我也不是父親的兒子。當年,我家滿門被滅,我母親拚了命救下了我。父親念著昔日外祖孫家對他的恩情,便冒死救下我。也是巧了,父親的兒子因從小身子抱恙,一直養在莊子上,從未回來過……”
“所以,父親便把他親生兒子的身份給了我。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是魏昭。”
“外祖孫家?”葉榕輕聲反問一句。
孫家在本朝,那也是地位顯赫的,不過,那已經是十多二十年前的事兒了。當年,新皇登基,孫家以先太子外家的身份遭連坐之罪,被舉家抄斬了。
莫非……
“你是……是先太子遺孤?”葉榕吃了一大驚,事情遠比她想的要複雜嚴重得多。
原以為,不過是公爹外頭惹出來的桃花罪呢。卻沒想到,竟是……竟是皇家血脈。
葉榕一時間有些懵了。
一時腦子特彆亂,很多個念頭都如疾風似的呼嘯而過。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她最大的一個念頭就是……怕萬一魏家敗了,她會連累自己母兄。
魏昭沒說話,卻是衝妻子點了點頭。
“那……那那一世,魏家舉家被滅,也是因為……”她話沒說完,但意思卻表達明確了。
“是。”魏昭言簡意賅,“那一世我被仇恨迷了雙眼,過於激進,早早的有了動作,結果卻露出了破綻來。如今,我隻打算利用顧嬴兩家先與陛下鬥,倒是不著急早早出手。”
又安慰妻子:“你也無需擔心,若真出了事,我也會竭儘所能護你們母子兄妹完全。隻是,怕是榮華富貴享不得了,隻能隱瞞身份做個平頭百姓。”
“不!”葉榕十分篤定,“我既嫁了你,便與你共進退。若真有那一日,爺有法子的話,我隻希望可以保我母親與兄長一家的命。”
魏昭握住她手,鄭重承諾:“有你這句話,我必給你至尊的榮華。”
但葉榕現在想到的不是至尊榮華,而是如何度過眼前的這一關。
“母親是聰穎之人,你糊弄不住她的。”葉榕提醒,“想來定是母親自己心中也有疑慮,否則的話,她是不會被大夫人一兩句話就說動的。”
魏昭倒是不擔心:“這種難題,便交給父親吧。有他在,他會解釋到位。”
“那……真正的魏二爺呢?”
“他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魏昭說,“並且這些年來,他一直為我做事。等到合適的機會,他會入京來與父親母親團聚。”
聽說真正的魏二爺還活著,葉榕心下鬆了口氣。活著就好,隻要人還活著,婆母便不至於太過傷心絕望。
而此刻,二老爺魏允也回來了。聽說妻子病了,他直接奔了後院來。
二夫人正坐在房內等他呢,見人回來了,二夫人先是過來福了一身請了安。
魏允見妻子好好,也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樣子……除了臉色差點。
“夫人可是哪裡不適?”魏允關心,“怎麼突然病了。”又說,”可有請了大夫來瞧?”
二夫人道:“妾身這是心病,還需要老爺您這心藥來醫。”
這話分明是找架吵的,魏允立馬就感受到了氣場不對勁。
但他素來是嚴肅之人,倒不如兩個小輩那樣會哄妻子開心。魏允直言:“可是我哪裡得罪了夫人?”
“我今兒去了大夫人那兒一趟。”二夫人雖氣,也急,更是緊張害怕,怕昭兒真不是她兒子,但她也是有話就說的性子,不會在最親近的人麵前打迂回戰,便直說了道,“老爺猜她對妾身說了什麼?”
“她說,昭兒不是我兒子,是老爺外頭與相好的生的。”
“一派胡言!”魏允在朝為官多年,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自身有本事有能力外,也是因為潔身自好,言官無處可彈。所以,乍聽到私生子這種話,他肯定是怒的。
二夫人又道:“那老爺如何解釋之前一直讓昭兒藏拙的事兒?還有,他不考科舉,隻在外頭混跡,你不管就算了,怎麼他到了年紀說親的事兒,老爺也是一再推阻?若不是後來昭兒自己看中了葉家丫頭,發誓要娶……老爺怕還由著他呢。”
二夫人從前從未往這方麵想過,但今兒聽了大夫人的那一番胡言亂語後,她回來再細細深想,便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太對勁兒。
老爺……那麼剛烈的性子,平時湘兒淘氣他該出手管的時候,也絲毫不留情麵,怎麼,反倒是對昭兒十分看重、禮遇。
憑他的身份與性子,不該是對昭兒嚴加管教的嗎?
二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魏允沒急著辯解,隻伸手扶了二夫人一把:“夫人先請坐。”
二夫人坐下來了,魏允也在她對麵坐下,而後抬眸看過去,認真嚴肅道:“夫人莫要怪我,這件事情,原就事態嚴重,能少些人知道最好。之前不告訴你,也是為了夫人你好,更是為了我們魏府滿門好。”
“什麼意思?”
魏允說:“如今的阿昭,是先太子遺孤。而我們的兒子,這些年一直呆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阿昭一直與他保有聯絡。”
二夫人驚住了。
先太子遺孤?私藏罪人,這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老爺,您這可是拿全家人的性命在賭啊。”
魏允道:“孫老將軍於我有莫大的恩情在,孫家已全部覆滅,他老人家唯一的外孫,我必須全力相護。”
又說:“至於小公子是隱是爭,我也全聽他的差使。”
二夫人:“如今這架勢,分明就是要爭的。”又說,“他身份特殊,總有紙包不住火的時候。與其成日提心吊膽怕身份被拆穿,不如一勞永逸坐上那個位置……是不是?”
“沒錯。”魏允點頭,“原本也該太子是正統,如今的陛下,乃是謀朝篡位。當年,血洗東宮後,也是逼得先帝退位讓賢,又逼先帝寫了先太子的十大重罪。先太子……實乃冤死。”
二夫人:“可……如今還算天下太平,若宮變,必有血災,於百姓,怕是不好吧?”
魏允:“陛下為嬴賊一黨把持,君不君,臣不臣,太平也是一時的假象。至於宮變,若真到了那一步,小公子也必然會籌謀到損失最小。”
二夫人:“想宮變,手中得有兵權。我們魏家滿門文臣,不過區區數百府兵,能成什麼事?”
魏允:“這個你放心,如今的兵部左侍郎,乃是葉氏的親娘舅刑德裕。他雖手中沒有兵,但卻能掣肘住那些將領。小公子竭力把他放在這個位置,是有他的盤算的。”
二夫人:“怕也是會得罪不少人吧。”
魏允:“那是自然。”
二夫人雖震驚,但聽說自己兒子還好好活著,她倒稍稍心安了些。
刑德裕一上位,第一條提出的建議便是軍製改革。按他整理的條例去改,那麼如今從軍的兵,怕是得少撈近一半的油水。並且,若刑德裕所提建議一旦被陛下采納應允並推行,日後這些將領的權,也得更受朝廷或者兵部的掣肘。
自己的兵,不再完全隻由自己調任,還得通過兵部提審,再提交至禦前……雖說從前非緊急情況下調兵也是需要陛下首肯才行,但,程序相對簡潔且自由度高。若如今真改革了,無疑是對諸將領的沉重一擊。
所以一時間,恨刑德裕的人倒是不少。
這日傍晚,刑德裕的馬車從兵部出來,往刑府去。半道上,卻突然有一支冷箭射來。刑德裕身邊都是有魏昭的人暗中守護的,就是怕有人會危害到他的安全。高台之上有弓箭手對著刑德裕,暗衛都是看得清楚的,就等著一旦箭離弦,就設法阻止。
但最終暗衛沒出手,而是正好下值路過的顧旭察覺到了異樣,出手相救了。
暗衛正是見顧旭出手了這才沒有貿然出手,救刑大人事大,但主公一再交代的若非緊要關頭不得暴露半點消息來,也同樣重要。這榮國公府的顧旭,不是一般的武將,暗衛與他打過交道,其人偵察與反偵察能力都特彆強。
之前就是因為輕易露出馬腳來,叫他察覺到了異樣,從而導致主公交代的任務失敗了。
說來也是巧,顧旭是遠遠瞧見了刑府的馬車與自己迎麵而來,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打招呼。所以,注意力一直都在刑德裕那輛馬車上。
冷箭“嗖”的射過來的時候,他便立即找準方向,提劍便截了過去。冷箭被劈成兩半掉在地上,忽然引來一陣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