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昭既然已經對妻子坦白了身份,很多自己的計劃謀略,也就沒有再瞞著她。有關自己的一些計劃,魏昭也對妻子和盤托出。
“顧家沉得住氣,一直按兵未動。即便是如今顧家被陛下削弱近半數兵權,舉家也都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來……我想,顧旭一定是知道我也是有上一世記憶的,所以,他或許是在等我先走一步棋。”
雖然他從沒再顧旭麵前承認過,但他相信憑顧旭敏銳的洞察力,他肯定是猜得到的。且他肯定是認為他自己在明處,而他這個情敵在暗處,並還有榕兒這個妻子為助力,他覺得自己是不占上風的。
他怕出錯,他不敢動。所以,隻能忍著。隻要不是到最壞的地步,估計顧家都能忍。
但魏昭是希望這個局麵趕緊動起來的,隻有動了,才能揭穿當今聖上那醜陋的嘴臉。隻有把陛下當年換子的醜事揭露出來,開了個頭,後麵才好一步步揭開他十多年前血洗東宮的真相。
葉榕說:“憑我所知,他那一世是活了挺久的。所以,他該是知道你早早便逝世了的。”那一世,魏家在顧家流放南境不久的時候滿門被斬的,顧旭不知道她私下救過魏昭的事兒,所以他肯定是認為魏昭也是一並被斬殺了的。
“他比你我活得久得多,他又在怕什麼?”
魏昭說:“他是謹慎的人,這種事情,動輒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顧家不會那麼莽撞。”
顧家上百年來,一直都是忠臣良將的形象。滿門忠義,效忠朝廷。若沒有一個把他們舉家逼到絕境的契機,顧家是萬不會選擇走一條斷送自己名聲的路的。如今雖然被削弱的權勢,但陛下始終沒有斬儘殺絕。
再有,顧家多年來與嬴家一直都是敵對的關係,其想與嬴家合謀,也是需要契機的。憑如今劍拔弩張般敵對的關係,顧家根本不可能貿然送上門去,誰又知道嬴家會怎麼想呢?
所以,這一步,也隻能由他來推動。
嬴王其實一直都有反心,隻是苦於沒時機。而陛下一直都覺得嬴王隨時會反,但他不反,他便也沒有合適的理由處決他。
所以,陛下與嬴王黨,其實是處於相互觀望的狀態。一旦有一方動了,那麼,另一方必然會是全力攻擊打壓。
魏昭的計劃是,尋個合適的契機,助嬴王一臂之力。隻要把嬴王推上謀反之路,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順派兵圍剿嬴家軍。而這個時候,再適時把當年換子真相揭露,太子不是太子,而順王才是皇後之子……他想,嬴王與顧家一黨,或許會合力扶順王為儲。
顧家素來親順王,而順王又是嬴王親外甥……某種立場上,顧嬴兩家是可以化敵為友統一戰線的。
而唐家,也就不攻而破。
唐統也算是顧嬴兩家合作的踏板了。
葉榕對丈夫的謀劃沒異議,畢竟她心中也明白,憑丈夫的身世,其實這條路是必走之路。他不先發製人,便隻能任人宰割。
與其如此,不如謀出條血路來。
葉榕唯一在意的,還是底層的普通百姓。宮變之路,必是要流血的。
“若是可以,還是儘量減少對百姓的傷害為好。”
魏昭笑,握住妻子手於唇邊吻了下,而後鄭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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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統一躍成新貴四軍之首,不論是軍銜,還是手上的兵,都在顧家三位老爺之上……更肖說顧旭顧昶兄弟了。
唐統得勢,葉桃自然更是在顧家作威作福。
之前因在法華寺摻和了魏家的家事,回來後,被二夫人罰了。挨了一頓板子,又被罰了跪祠堂,更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飯……葉桃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但唐統得勢後,二夫人就把葉桃放了。
從前葉桃雖然囂張,但在顧家還算知道收斂。如今得知顧家大勢已去而她舅父升任後,更是滿府橫著走。
她被自己婆母二夫人的人打了,她不敢打回去,就故意尋二夫人身邊老人的錯,親自下命打了二夫人身邊的親信之人。
也算是示威了。
二夫人氣得窩心痛,偏礙著如今唐家得勢,不敢對葉桃這個兒媳婦如何。生悶氣,倒是將自己氣病了。
顧昶得知此事後,趕回來便打了葉桃一耳光。葉桃與他鬨,鬨得闔府天翻地覆。最後還是二夫人怕得罪唐統,這才勸兒子作罷。
但葉桃,卻是越發蹦躂得厲害。後宅之中,除了不敢在老夫人麵前放肆,連大夫人她都未必放在眼中。
更是有意無意往大房那邊跑,想去顧旭跟前挑釁幾句。顧旭這段日子鮮少呆在家中,就算呆在家中,也是宿在前院。葉桃也是來蹲了他好幾次,才蹲得到人。
這日,顧旭是來給母親請安的,請完安往回走,就在半道上遇到了葉桃。
顧旭負著手,身子矯健英挺,腳下步子穩而疾,並未因看到葉桃而停下。對於葉桃的突然闖入,顧旭也隻是淡掃了她一眼,沒搭理。
但葉桃就是衝著顧旭來的,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走掉。
但見他看到自己就跟沒有看到一樣,葉桃緊緊咬了唇,又折身死死追了過去。她一如既往如蝴蝶般翩躚飛至他麵前,雙手伸展開,將人攔下。
去路被阻,顧旭倒是停下了步子來。但他英俊的臉上此刻卻滿是怒意,臉冷得像是覆了層薄霜一樣。
沒說話,隻是怒視著葉桃。
顧旭越是這般姿態,葉桃便越是意難平。從前他嫌棄自己、瞧不上自己,不就是因為自己是庶出嗎?可如今自己有那樣一位厲害的舅舅,她的舅舅如今的權勢地位,甚至比顧家三位老爺都要高,他難道就不後悔嗎?
他憑什麼還是這樣一副態度對自己。
但即便心中再氣,葉桃依舊儘量調節自己的心情,讓自己看起來還如從前一樣可愛。
“顧家哥哥……”她像從前一樣稱呼他,“若是你知道我舅舅如今會有這樣的地位,當初是不是就不會一直不應我的親事?”
“你嫌棄我是庶出,你看中葉榕嫡出的身份。但如今又怎樣,如今她舅舅又怎麼比得上我的舅舅厲害呢?顧家哥哥,你說是不是?”
顧旭冰冷的嘴角扯過一絲笑意,是嘲諷的笑意。倒不是笑葉桃,他是在自嘲。
看看!這就是他那一世半輩子都耿耿於懷難以放下的人,到底是他錯瞧了她。她從一開始便不是如他想的那樣好。
她不單純,不善良。她所有一切在自己眼前展示出來的良好的品性,都是裝的。
他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個人,而冷落了妻子那麼久。為了這樣一個人,而讓自己鬱鬱寡歡那麼久。
如今想來,一切儘是那麼的不值得。
他也終於能明白,為何妻子寧可嫁薛護、嫁魏昭,都不願再嫁自己。是他讓她傷心了,是他對不起她。
如今從那個圈子中跳出來,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再回頭細細去想從前的那段往事,顧旭倒是能看明白很多東西。是他低估了唐統的野心,也是他高估了自己與唐統的袍澤之情。他自認為待唐統不薄,但或許在唐統父子甥舅心中,他隻是一個可以借來高升騰達的跳板,是用來對付刑氏夫人母子的利器。
葉桃的天真柔弱是假象,他唐統的被逼無奈萬般苦楚也是假象。顧旭想想隻是覺得驚奇,這唐統身為軍將,行事為人竟這般不磊落坦蕩,反倒很是擅長內宅陰私手腕。任他是怎麼都想不到的,堂堂一軍將領,外頭打仗那般英勇無敵衝鋒陷陣,背地裡卻是各種會演會裝之人。
從前需要攀附顧家的時候,唐家一家包括這位葉三姑娘在內,對顧家無不是討好巴結,大談兄弟之情、青梅竹馬之義。而如今,唐家不過才得勢,就等不及露出了醜陋的嘴臉來。
顧旭自責內疚之餘,也是真心覺得挺可笑的。
“像葉三姑娘這般虛偽之人,便是公主,我顧某也是瞧不上。何況,如今也不過如此。”顧旭既心中明白了立場,既已徹底看清了一切,也不會再對葉桃口下留言,“唐統得勢不過才幾日,葉三姑娘竟就忘了從前是什麼嘴臉?”
葉桃瞪顧旭,氣得攥緊雙拳。
顧旭卻立馬又冷了臉,懶得再與葉桃多說一句,直接躍過她去,繼續大步走了。
想要的效果沒達到,葉桃氣得恨恨跺腳。
唐統如今得勢,心自然也大。從前隻是敢肖想葉侯府的爵位,如今,卻是覺得自己該付諸於行動了。
但葉蕭為嫡子,如今又有功名在身,想越過葉蕭捧自己外甥做世子,想來是難。
陛下再偏袒他,但承襲爵位畢竟是葉家的家事,若無妥當合適的理由,陛下也不好插手去管……所以,唐統便想製造一個合適的理由。
想廢葉蕭,必須先廢刑氏。若刑氏犯了大錯,葉家不得不將其休棄,葉蕭身為刑氏之子,必然大受影響。
而這個大錯,一定要非常大,大到可以震得住葉家,也可以讓陛下插手來管。唐統立在窗邊,左思右想,心中倒是有了法子。
而唐統的這一切惡毒心思,自然完全落在了葉榕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