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榕對祖父老侯爺自是一百個放心的, 但對父親,她卻沒這個信心。許是兩世為人, 她見得多了父親對唐氏母子的好, 所以, 她本能的總覺得或許隻要唐氏哭個慘撒個嬌, 或是如往常一樣服個軟求個饒……或許, 哪怕他知道唐氏母子有害他之心, 他也會原諒。
葉榕沉默一瞬,道:“有祖父您在, 孫女本不該有任何的擔憂的。但, 從小到大,孫女也是見得多了父親對唐氏母子的百般嗬護疼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 是沒有道理講的。雖說後來有了薛姨母, 父親待唐氏等人淡了許多, 但如今是在母親兄長跟唐氏母子之間做選擇……父親未必……”
聞聲,老侯爺也沉默了良久。
“你父親糊塗。”他說, 但瞥了眼一旁站著的魏昭後, 倒也檢討起自己來, “當然, 祖父也有錯。身為一家之主,卻沒能儘到一家之主的責任, 倒是叫你們母子兄妹吃了許多年的苦。”
葉榕心中或許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但此刻於老侯爺麵前, 她也不可能說。何況, 祖父從前對父親大罰小罰都有過,隻是越罰父親,父親便越寵唐氏。
老侯爺又軍務繁重,常奉命領兵各地演練保衛疆土。如今這幾年倒好些,從前的時候,一年倒有七八個月不在京內的。
他不在京內,老夫人又心軟糊塗,二房沒資格管大房的事兒,又有誰能鎮得住身為世子的父親呢?
所以,葉榕說:“虧得有祖父您在,我們母子幾個這才沒有受太大的委屈。尤其這兩三年來,哥哥多虧有了您的庇護,這才由一個紈絝公子哥兒成了朝廷的命官。我們母子感激您還來不及呢。”
老侯爺說:“蕭兒出息,這侯府日後有他繼承,老夫也是萬般放心的。”
祖孫二人從沒像今天這樣親近過,哪怕從前葉榕跟著老人家學騎馬的那段日子,也不曾有過這樣說掏心窩子話的機會。葉榕明白,這一切,多虧了魏昭。
因有魏昭在,因老侯爺知道魏昭的真實身份,所以,老侯爺才能在她這個孫女麵前放下架子來。
魏昭自始至終沒說話,直到等祖孫二人談完了,他才建議說:“若是方便的話,不若祖父讓我們與嶽父見一麵吧。”
老侯爺道:“你們跟我來。”
老侯爺的書房內,自然也設置了暗門機關。轉了一下書案角落的硯台,書案前,便立即現出一個方形的洞來。洞口的大小,正好夠一個成年人鑽進去。
魏昭麵色未動,甚至早在進來的時候他就看穿了這件房裡的所有機關密室。畢竟,老侯爺這裡的密室機關與他那裡的比起來,遜色許多。
倒是葉榕,似是沒想到父親就在這兒,略有些驚住了。不過也還好,麵上的驚訝之色也隻是一瞬的功夫,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大老爺就被老侯爺藏在書房的地下密室,平時老侯爺晚上就宿在書房內。白日就算出門,也有靠得住的親信暗中守護。再說他的書房重地,輕易也不會有人敢來。
所以,這裡倒十分安全。
大老爺是“死”過一回的人,那回真嚇著他了,如今心裡還存著陰影呢。這次被罰禁閉與之前那一年多關禁閉時候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之前囂張墮落,如今處處謹慎、草木皆兵。
好在每次的吃食都是老侯爺親自送來,他還算信任自己父親。
聽到動靜,大老爺立即警惕的朝門口看來。先見是自己父親,他稍稍放鬆了些警惕,待得再看到身後跟著的兩個人的時候,他不淡定了。
“帶這兩個兔崽子來乾什麼?”大老爺如今恨唐氏等人入骨,但對葉榕母子幾個,也不見得多喜歡。
老侯爺已經把整個計劃都告訴他了,所以,他也知道是誰喂他吃的停息丸。他恨死那玩意兒了,他沒被毒死,也差點被嚇死。
就算是要救他,要反算計唐統等人,那為何不事先告訴他?哪怕事先告訴了他實情,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他也不至於嚇成那樣。
大老爺目光能吃人,死死盯著自己女兒女婿看。
葉榕笑說:“父親也彆這樣看著女兒,女兒是不會害您的。”倒也跟他道歉,態度頗為誠懇的樣子,“不過,這件事情的確叫您受了委屈。但此事事關重大,父親您又極為看重疼愛唐氏母子幾個,女兒也是怕您對他們心軟,會壞了計劃。”
“哼!那個賤人!”大老爺從前有多疼唐氏母子,如今就有多恨。
一對白眼狼母子,虧他從前待他們那麼好,如今狗日的唐統得勢了,見他沒用處了,一群狗雜種就謀劃著要謀害他奪權了。
還想謀奪世子之位?做他們的春秋大夢去!
唐統等人欲害大老爺的計劃,老侯爺也都一一與兒子說了。大老爺雖說平時混賬,但很怕自己父親,對父親所說的話,自然也相信。何況,他也早察覺到了唐氏母子的不對勁,要說配合唐統布局殺他,不是沒有可能。
葉榕嚴肅道:“父親怪女兒,女兒可以理解。等這件事情過後,女兒任由父親處置。隻不過,此事事關重大,這個節骨眼上,我們莫要起了分歧才好。”
大老爺是個死要麵子的人,總覺得自己被女兒女婿兩個晚輩算計了十分丟人。就算他此刻心中也是願意幫著他們一道對付唐統幾人的,但若是不給他一個台階下,他就是拿捏著不肯鬆口。
於是,大老爺又開始作妖了,漸漸挺起胸來,雙手負在腰後,裝得人模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