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得知此事後,自然是要派禁衛軍去尋人的。顧旭正好就在,主動請命前去找人。並保證,活會找到人,死會找到屍首。
陛下還沒說話,皇後卻率先準了。
得了皇後的懿旨,顧旭立即帶著人出了宮門。宮內的那條河是流向宮外的,又與宮外的護城河相彙,一直流向城外。
顧旭帶著人走後,皇後留下太子妃說話。太子妃知道自己事情辦砸了,垂著腦袋立在皇後身邊,也不敢多言。
此番魏二奶奶若是安全無礙還好,若是真出了事兒,不說她自己心中會不會因此愧疚一生,就說那魏家、魏昭,鐵定是要與東宮為仇的。何況,算計她,也並非自己所願。
皇後看了眼太子妃,倒也沒譴責她什麼,隻歎息一聲說:“事已至此,那個丫頭,不能留。”
皇後口中的那個丫頭,說的就是太子妃跟前的那個宮婢。太子妃到底還年輕,心沒那麼狠,手腕也沒有那麼硬,聽得皇後說要下殺手,正要求情……
外頭,匆匆走進來一個姑姑。姑姑是皇後跟前的老人了,走近了後,在皇後跟前跪了下來。
“春意投河自儘了。”春意便是那宮婢。
太子妃花顏失色。
皇後倒沒什麼反應,一切似乎都在她的預料中一樣。隻朝那姑姑揮了揮手後,才說:“這個丫頭還算聰明,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自己投河自儘,也省得本宮下手。”
太子妃還有些走神,沒接話。
皇後看了她一眼說:“你也不必擔心,要做大事的人,怎麼能為這些瑣事絆住腳呢?不說那魏二奶奶可能沒事,即便有事,也怪不到你頭上來。”
“春意死了,沒人知道你的圖謀。”
太子妃神色恍惚,隻淡聲道:“希望她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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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榕便是再會水,也不可能由宮內遊至城外去。所以,疲憊了後,索性就順著水流往下遊飄。
當時第一時間沒有躥上岸去,是因為她察覺到了不對勁。明顯有人推她她才落水的,所以她想知道躲在暗處的人的陰謀。後來,就見顧旭跳下來了。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所以她猜度著,或許害她的人不是真的想她死,而隻是希望通過她跟顧旭的那點過去而引起魏顧兩家的不和。
葉榕雖然心中不再恨顧旭,也沒那麼執著想顧家遭殃,但,她也不可能會願意再跟顧旭有什麼牽扯。何況,此番還是明白知道有人在算計的。
到了夜裡,水流湍急了些。葉榕半道順手撈了根木樁子,就抱著木樁昏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的時候,她身在了一戶農家。
此刻已經是後半夜,但是天還沒亮。屋裡陳設十分簡陋,屋子也閉塞狹小,葉榕目光幽幽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靜坐在床邊的錦衣玉袍的男人身上。
男人秀雅挺拓,原本雅質溫和的臉上此刻儘是疲憊與嚴肅。原本溫潤的眉眼染了淩冽的寒霜,薄唇緊抿,麵含慍怒,一副不太好說話的模樣。
“二哥?”葉榕靜靜喊他一聲,感動又心動,但她並沒有失禮的一下子投入他懷裡,而是矜持的撐著身子坐起來,轉移話題,“這是什麼地方?”
“京郊的一處農莊。”他回答。
他語氣還算好,如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
“我怎麼會在這裡?”葉榕並沒有失憶,她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魏昭麵前她沒什麼不能說的,就把一切如實說與他聽道:“昨兒是有人故意推我落水的,我也差不多猜得到是誰指使的。”
又好奇魏昭怎麼在這裡:“二哥不是在衙門裡忙嗎?”
“衙門裡再忙,但也有下值的時間。”他斂去了平日裡的嬉皮笑臉,此刻嚴肅的樣子,倒像一個長輩,“你出了事,外麵禁衛軍到處在尋人。娘跟湘兒也很擔心你,不過,我已經差了人回去報平安了。”
葉榕此刻才意識到一個問題,禁衛軍的人找了一夜都沒有找得到人。魏昭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若是輕鬆就尋到了人的話,想必肯定要惹人懷疑。
“這家農戶可靠嗎?”葉榕擔心,“你來的時候他們可知道?他們知道你我的身份嗎?”
魏昭卻平靜說:“他們都是我的人。”
魏昭是一直有暗中差人跟著妻子保護她的,隻是皇宮內院那樣的地方,禁衛森嚴,他的暗衛不便進去。可就算侯在宮外,一旦宮內有任何消息,他們也是最率先知道的。早在禁衛軍出城尋人前,暗衛就順著河流去尋了。
尋到了人,一邊有人來通知他,一邊就就近送往可靠的農戶家。
“那就好。”葉榕點點頭,“一會兒禁衛軍若是尋來,二哥還是躲避為好。”叫禁衛軍看見,自然是要疑慮魏昭的真正本事跟實力的。
魏昭卻忽然咧嘴一笑,眼睛裡似是有星星:“領頭的禁衛軍將領,是顧旭。”
他目光看似清淡,實在灼灼,這還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笑。但笑得……葉榕隻覺得毛骨悚然,他還是不笑為好。
葉榕嚴肅說:“我當時落水的時候,恰好顧旭領頭的禁衛軍路過。他也……他也跳下水來救過我。但我沒理他,直接往下遊遊走了。估計他也是看得出來我壓根不想與他有牽扯,所以這才沒追我的。”
“他也知道你會水。”魏昭補充。
葉榕坦然:“苦寒之地呆了十年,那邊到處都是水,水匪,沒有點本事怎麼行。”葉榕也瞧得出他今兒哪裡怪怪的了,多半還是為從前她跟顧旭的那點事情意難平。
可又怎麼樣啊,本來也是她跟顧旭先遇到的。
其實此刻魏昭的心情是複雜的,他也知道先來後到的道理,更明白若沒有她跟顧旭的過去,或許就沒有今日的他們結為夫妻的緣分。但從前沒動過心,沒愛過誰,這一旦動心了,愛上了,便有些失了理智。
道理都懂,可就是心裡不舒服。
能怎麼辦?
葉榕也懶得哄他,又躺了回去,索性晾著他。
魏昭自己都覺得自己賤,人好好跟他說話的時候,他鬨小脾氣不高興。現在人壓根不理他了,他倒是巴巴主動湊過去。
“我讓李嫂給你熬了粥,你一會兒喝一點。”他倒還是如往常一樣溫柔。
葉榕躺著沒動,隻是睜著那雙水汪汪烏泱泱的大眼睛望著他。
外麵有人敲門,魏昭扭頭喚了句:“進來。”
一個穿著粗布衣裙的農家婦女端著熱氣騰騰的粥進來。她倒是有眼力勁,什麼都沒說,隻是把熱粥遞到魏昭手上。
農婦出去了後,魏昭拿著湯勺一下一下舀著粘稠的粥。他自己覺得應該是涼了一些後,才舀了一小勺遞到妻子嘴邊。
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人。
有些討好的意思,可憐兮兮的。
葉榕瞅著他,隻覺得心裡又暖又酸。哪裡還舍得晾著他不管,默默坐起來後,就張嘴吃了他喂來的粥。
魏昭看她一眼,眼底有笑意。就這樣,慢慢一勺一勺喂下去,直到葉榕把一整碗都吃完。
也是她餓了,平時可沒這種飯量。
“還要嗎?”魏昭怕她沒吃飽,問了一句。
葉榕忙搖頭:“不要了。”
外頭李嫂忽然小步往裡麵跑,跟魏昭彙報情況說:“禁衛軍尋過來了。”
“這麼快?”魏昭皺眉。
葉榕本來想說不要小瞧顧旭的偵察能力,想當初他在南境之地流放時曾一人謀算打敗過幾十個水匪。當地當官的與海盜勾結,普通商民無活路,民不聊生,當時他不過隻是一個被削了爵的戴罪之人,竟然也能暗中組織起人來,與官匪頑強抵抗……十多間,他不知道幫著朝廷辦妥過多少樁大大小小的案件。
當地百姓,一提起顧旭顧昶兄弟二人來,都是當神供奉的。
隻是這些話,葉榕不能說。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吞了回去。
但就算葉榕不說,對於顧旭的實力,魏昭自然也了解。
葉榕嚴肅說:“二哥此番還需掩藏實力,不能讓顧旭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他是奉皇命來尋人的,尋到了,我就能回去了。”
魏昭點頭,看了眼李嫂。
李嫂忙說:“二爺且放一百個心,我會好好照看夫人的。”
“我暫時離開一步。”魏昭隻是不便明著站在這裡叫顧旭看見,但他躲在暗處,隻要不現身,他也不可能會失誤到讓顧旭察覺到他的行蹤。
外麵,顧旭騎著高頭大馬領著兵入了莊子,直奔李家來。
李家漢子在外麵迎接,李嫂則陪著葉榕留在屋內。
到了李家門前,顧旭翻身下馬來,直接奔主題問李家漢子:“這位大哥可是救了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
李家漢子忙道:“是我家娘子救回來的,人沒事,已經請了村裡的郎中瞧過。我瞧那姑娘衣著不俗,想必是哪家的貴人。果然,真是貴人。”
聽得這話,顧旭心中石頭落了地,忙又道:“還勞煩大哥前頭帶路,我要親眼瞧見人沒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