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陽縣有一富戶, 姓柳,叫柳重山。柳老爺白手起家,不過十幾年的時間, 就在小城紮穩了根基。眼下生意越做越大, 柳重生計劃著把縣城裡的生意交給自己的得力助手打理, 他打算去京城走動走動。
柳重山有個女兒叫柳芙,不過九、十歲的年紀, 不但像她父親一樣聰敏機靈有生意頭腦, 且長得十分嬌豔美貌。又是從小跟著父親走南闖北的, 見過的世麵多, 為人也爽利大方。
柳家隔壁住著一戶齊姓人家, 齊家有位夫人,醫術高超。齊家於縣城內有一家醫館,齊氏夫人妙手回春, 不但醫術好,心地也善良,深得當地百姓的擁護愛戴。
齊家也有個閨女, 比柳芙小一歲,叫齊明茹。姐倆二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一個擅長做生意, 一個從小跟著自己母親行醫、醫術了得, 一個性格大方活潑, 一個則小小年紀便內斂沉穩, 性子截然不同, 但感情卻十分要好。
近來齊家發生了事情,京裡來了人,突然把齊夫人帶走了。來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公子,瞧著樣子也不像壞人,看著衣著,非富即貴。
帶走齊夫人,卻十分禮遇善待齊家兄妹,甚至還詢問他們兄妹是否願意一道入京。若是願意的話,可以住在他們府上,必然如對待貴客一樣,好生招待。
齊家兄妹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哪裡肯。拚了幾回都沒拚出什麼路子來,最後,齊明茹隻能急得日日抹眼淚。
最後,還是那年輕公子帶了份齊夫人的手書來給齊明茹,齊明茹才不哭的。兄妹二人商議一番後,決定進京去。哪怕是死,也要與母親死在一起。
齊家出事的時候柳芙不在家,跟著自己父親出遠門去了。她回來後,還是聽母親說起這事才知道的。
“什麼人?竟然敢這般明目張膽搶人,還有王法嗎?”柳芙聽後,氣得很,於屋內踱來踱去,忽又問母親,“那齊家伯娘怎麼了?娘可知道?”
柳夫人又懷了身子,雖才三四個月,但小腹已經微微有些隆起了。
一旁柳重生也陪在母女二人身邊,見女兒這般焦躁,怕她嚇著妻子,便說:“你自己去隔壁問問情況,你母親怎會知曉。你先去問問,為父一會兒去。”
柳芙可正等著這話呢,得了準後,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這孩子。”柳重山搖頭。
柳夫人也頗為頭疼:“這孩子從小跟著老爺走南闖北,性子有些像男孩子。老爺,可她畢竟是女兒家,將來遲早是要嫁人的。等再過兩年,還是留她在家吧,也讓她好好學一些女紅廚藝,免得日後去了婆家,叫婆家人笑話。”
柳重山一邊扶著妻子,一邊說:“芙兒雖然不是兒子,但在我心中,她地位可比兒子高,她可是你我的第一個孩子。我也知道她日後要嫁人,但我闖下來的家業,日後她也是要得一部分的。”
“她一個女孩子家,就該精明一些。否則的話,再多的家財也隻能便宜了彆人。你放心,你閨女精著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我這回的生意,若不是有她在,未必能成得這麼快。”
既自豪又感慨:“也不知道日後什麼樣的郎君才能配得上我這個女兒,芙兒眼光不差,眼下咱們又要進京去了,京中貴子多,想必有那慧眼識珠不嫌棄她是商戶出身的。”
柳夫人說:“我一個婦人,很多道理不懂。隻不過,我希望不管日後富貴不富貴,就希望她可以開開心心的。”又摸著自己肚子,柳夫人眉眼漸漸溫柔下來,笑著說,“真希望這是個兒子。”
雖然柳重山也希望得個兒子,但怕妻子壓力大,所以就說:“不管兒子還是閨女,我都是要捧在掌心寵著的。隻要是夫人生的孩子,我都喜歡。”
柳夫人無疑是幸福的,她年輕的時候是他們村的村花,無意間被丈夫看上了。之後娶進門來,丈夫對她百般疼愛嗬護。雖說丈夫一年有一兩回出遠門不在家,但平時在家的時候,哪怕有應酬,也是日日回來歇著。
那些煙花之地,他從不會踏足半步。很多商人都會娶小老婆,厲害的家中姨太太能有十幾房,但她的丈夫就沒有。
雖然她第一胎生得個女兒後,第二胎隔了九年才懷上,可她也沒因此在柳家失了地位。婆婆時常會諷刺她,看不上她,但隻要丈夫是處處維護她的,她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如今又懷上了,真希望是個兒子啊。不管怎樣,這都是希望。
“老爺。”柳夫人高興,順勢就靠進男人懷裡。
柳重山也抱著妻子,一手攬著妻子腰,一手緊緊握住妻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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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芙快步去了隔壁齊家,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林續有也在,柳芙忙問:“續有,明茹呢?”
見柳芙回來了,林續有像是找到靠山一般,立即迎著跑過來:“你可回來了,明茹在裡屋呢,你快去瞧瞧吧。”
“你外頭等著,我去看看。”柳芙腳下半步沒停,一直往裡走。
齊明茹在收拾細軟,柳芙見狀,就問:“你這是跟齊大哥要去哪兒?”
齊明茹說:“去京城。”
柳芙一把按住她收拾衣物的動作道:“去京城乾什麼?”
齊明茹哭了好幾天了,先在已經哭不出來了,她看著坐在對麵的柳芙。
“我娘在京城,我跟哥哥去她那兒。不管怎樣,我們一家三口都要好好呆在一起。”
“到底怎麼回事啊?”柳芙急死了,“兩個月前還好好的,怎麼我出門一趟回來,伯娘她就突然……是不是京裡的貴人生病了,請伯娘去看病的?”
“若是那樣就好了……”齊明茹垂著頭說,“來者不善,但又好像不是壞人。那天來的公子說,他們必然會好好照顧娘,不會讓她丟一根頭發絲。可我問到底怎麼了,憑什麼抓我娘走,他又不說。”
“娘給我寫了信,讓我跟哥哥進京城去。娘也說,顧公子會照顧好我跟哥哥的。”
柳芙走南闖北慣了的,見的世麵多,她隻覺得齊明茹被騙了。
“誰知道是不是伯娘寫的!”柳芙說,“說不定是那些人模仿的伯娘的字跡呢?你們就真打算落入他們的圈套?”
齊明茹說:“就算字跡能模仿,但信上有娘做的小暗號,那可模仿不了。”
柳芙說:“那說不定是他們逼的伯娘呢?”
齊明茹歎息一聲說:“柳姐姐,事已至此,我與哥哥隻這一條路可走了。不管前麵等著我們的是什麼,我們都去。”
柳芙也說:“正好我與爹爹也要入京去了,到時候,總可以互相照顧一些。你跟齊大哥也不要太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法子解決問題的。”
“我知道。”齊明茹點頭。
外麵來接齊家兄妹的人已經到了,柳芙聽說後,立即衝了出去。
這次來的不隻是顧旭,還有顧晏。但柳芙衝出去後沒看到顧旭,就隻看到顧晏一個人。顧晏是隨兄長一道來接齊家兄妹回府的,他沒見過齊明茹,但見眼前突然闖入一個女孩子,就以為是齊明茹。
家中長輩一再交代要善待齊氏兄妹,要禮遇。雖然顧晏覺得這個突然闖過來的姑娘不太禮貌,但想著臨行前祖母的交代,一向清高冷傲的顧晏還是走了過去。
“齊姑娘。”他主動彎腰作揖打招呼。
顧晏如今午象之年,正是十五左右的翩翩少年郎。又是國公府裡的爺,從小金貴著養大的,身上自有一種難以言述的矜貴氣質在。
柳芙迅速上下打量他一番,見他錯認了人,柳芙靈機一動,索性就誆他了。
“我娘怎麼樣了?”
顧晏直起身子來說:“齊夫人很好。”
柳芙道:“被你們強行抓走了,能有多好?”
顧晏:“不是抓,是請。”
柳芙:“你們京城來的有頭有臉的公子哥,都這樣會耍嘴皮子功夫嗎?請去的?明知道我娘不願意還把她帶走,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請’?你們仗著自己有權有勢,胡作非為,我要去告你們。”
顧晏懶得與她解釋周全,見自己兄長過來了,他直接忽略柳芙,隻朝自己兄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