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裡,季尋接到了通訊器裡傳來的訊息,朝著初九和南鏡二人說道:“雷尼他們到了。”
“嗯。”
初九從冥想中睜開眼,點點頭就準備起身。
南鏡也把天使收了起來。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空氣中帶著一股礦業城市特有的鏽蝕味。
季尋瞥了一眼窗外的薄霧,又看著準備出門的初九,多說了一句:“你那位哥哥這次必然會有動作,我估計會有一些想不到的手段。小心點。”
初九神色如常道:“嗯。總歸是要麵對的。”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他真要對我動手了,那麼‘王位爭奪儀式’也就正式開始了。這對我來說,反而是好事。”
“嗯。”
季尋聽著眼裡閃爍了一抹玩味的幽光。
奧蘭王庭是當初塔倫王朝來東荒的那支薪火舊臣的後裔,這是登臨王座必須要拉攏的。
但說到底,初九雖然是奧古斯都祖訓中的唯一合法王位繼承人,但現在奧蘭王庭的實際國王還是亞瑟。
王位爭奪是奧古斯都內部的事情,宮廷內鬥在曆史上也並不罕見。
絕大部分奧蘭舊臣們效忠的,還是坐在王位上的國王。
而且亞瑟現在掌控了整個東荒,他的王權命格比初九強了太多。
這種不對等的王權氣運,也是初九的命格一直沒有太大提升的最重要桎梏。
但對方如果真派人來刺殺,也就是認可了初九王權競爭對手的資格。
這反而是利好。
初九登臨王座,終究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
所以她一定是要去麵對的。
季尋三人都沒抱僥幸這次會遇到危險,也做好了準備。
他們也很好奇,那位亞瑟王到底能做出什麼應對來。
換上了黑色防水鬥篷,三便走出了旅館。
城裡的軌道列車已經停運,季尋三人便步行朝著約定的地點走了過去了。
大概是因為下雨的原因,霧蒙蒙的街道能見度不高,也沒幾個行人。
哪怕是乞丐們,也蜷縮在了小巷更角落的屋簷下去了,偶爾在的黑暗中能看到一雙雙窺探的目光盯著雨中行走的三個鬥篷人。
雨霧中的能見度不高,霧影中的路燈像是一朵朵散開的黃色花暈。
水滴落在鬥篷的上,滴滴答答的清響,整條街區再聽不到彆的聲音了。
初九麵無表情地走著,南鏡也默默跟在身邊。
季尋倒是時而餘光瞥向四周的雨霧,黑眸裡時而浮現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奧蘭王庭真正能對他們三個有威脅的高手,就那麼幾個。
真來了,還是讓人有些期待的。
當然,必然是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手段。
靴子踩在水窪裡,汙水濺起,沾染在了鞋麵上。
走著走著,不知道為什麼,季尋發現自己雞皮疙瘩莫名冒起,渾身血液竟然隱隱亢奮了起來。
這雨霧,讓他感知到好久沒體會過那種讓人如芒在背的危機感了。
他嘴角揚起了一抹弧度,心中呢喃了一句:“已經被盯上了嗎”
修煉了「我心即宇宙」這門秘法之後,危機感知能力已經拔高到了一種遠超階位的程度。
大概那個藏在雨霧中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身邊的初九和南鏡看到季尋投來的目光,也意識到了什麼,但三人默契地沒說話,就這樣繼續走著。
不多時,三人就來到了北城一間破敗的建築前,這是以前裡格城的礦業工會,城裡標誌性的建築之一。
現在已經廢棄。
這裡距主街道太偏僻,討不到食物,而且隔壁就是礦石車站,夜裡很吵,連乞丐都不願意縮居在這裡。
推開破敗的大門,裡麵已經掛滿了蛛網。
裡麵全是長條椅子,足夠空曠。
季尋三人也沒在意環境差了點,找了最前排的椅子撣去灰塵,就坐著等人了。
雷尼流亡了多年,對危機有著本能的警覺。
他當然猜到了這次奧蘭王庭流放赫爾蘭德斯家族這些人,一定是彆有目的。
八成是衝著初九陛下來的。
但溝通之後,兩邊還是決定彙合,雷尼也隻能把人都帶過來了。
不多時,從火車站來的上千人來到了破敗礦業工會大門口。
絕大部分赫爾蘭德斯家族的人都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
裡格城倒是聽說過。
流放嘛,可能是來當奴隸礦工,也沒什麼奇怪。
所有人都已經做好老死在礦坑裡的心理準備了。
作為族長的艾爾莎沒來,畢竟需要人承擔之前上次無罪城任務失敗罪責,王庭也需要一些人質。
而身為四騎士之一的「禁咒師」喬林那種頂端戰力,也不可能放來資敵。
這支流放隊伍裡地位最高的除了幾個族老,還有就是雷克了。
作為赫爾蘭德斯家族的天才後輩,也是家族未來的希望,所有人都已經把他看做了主心骨。
雷克看著眼前廢棄的老樓,已經感知到裡麵有人在等著了。
他又看了一眼雷尼,沒多想,率領族人們走了進去。
不僅僅是因為這老人是自己奶奶囑托絕對值得信任的人,更是因為他總覺得和這老人有一種莫名的牽連。
雷尼則是一臉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想看出一些隱患。
但一想季尋的實力,他又自嘲一笑。
跟著就走了上去。
一千多拖家帶口的禁咒師族人進入了大廳,一眼就看到了季尋三人。
初九和南鏡這次並沒有遮掩麵孔,兩人絕美的麵龐也讓眾人一驚。
其實雷克也早就認出來了,這就是上次在無罪城郊外見過的三人。
隻是沒想到,他們的身份會這麼特殊。
沒等眾人疑惑三人的身份,雷尼先上前護胸行了騎士禮,開口道:“見過陛下。”
然後他又轉臉看向了南鏡:“見過祭司大人。”
初九朝雷尼點點頭,身邊縈繞飛旋的王權聖杯,已然揭示了她的身份。
赫爾蘭德斯家族這些人對初九這個先王私生女不熟,但絕大部分人都是認識南鏡的。
畢竟她是大祭司一脈唯一血脈後裔。
至於現在新封大祭司一脈的“白家”,王下四騎士家族沒人認可。
聽到雷尼的稱呼,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眼前是一位奧古斯都皇族和這一代真正大祭司。
初九的身份可以另行再議,但這南祭司卻是毋庸置疑的。
幾個認識南鏡的族老的紛紛開口行禮:“見過南祭司。”
“嗯。”
南鏡點點頭,見狀也介紹道:“這是初九陛下。先王之女,融合了【方塊Q-白皇後】印記,奧古斯都皇族王權正統繼承人.”
“.”
此話一出,眾人齊齊噤聲。
這一千多人裡有一些是之前去了無罪城的骨乾,他們其實也早就猜到了一些的隱情,大概又是一次王位之爭。
作為四騎士家族,他們很清楚,隻有南家大祭司認可的王位繼承人,才是正統國王。
但奧蘭兩千多年的曆史中都發生過很多次王位爭奪,赫爾蘭德斯家族的人並不奇怪。
通常這種宮廷內鬥對他們這些臣子來說,最好是不要選擇站隊。
忠誠王座上那位就好。
而現在情況不太一樣。
奧蘭王亞瑟的暴虐已經讓赫爾蘭德斯家族的眾人寒心。他們家族世代為王族效忠,付出了太多鮮血和生命。沒想到卻落了一個全族流放的結果。
能來這裡的,都是“罪人”,心中多少都有些不甘的。
原本都以為一輩子是流放的刑徒,現在,眼前命運的岔路口出現了另外一種選擇。
而且看上去,這是比之前更正確的選擇。
空曠的工會大廳裡一時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麵麵相覷,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人群中的少年雷克。
看著族人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雷克也突然明白了奶奶臨彆時交代那些話的深意。
這是決定家族命運的時刻了。
他要代表赫爾蘭德斯家族選擇未來要走的路。
雷克瞬覺肩上扛起了無比沉重的壓力,他眉宇間多了幾分不屬於少年的深沉。
他餘光瞥了一眼雷尼,已然知道這位老人帶自己來的目的。
但也深刻明白,這種決定很艱難。
稍有不慎,就會把族人帶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雷克一時心中難以抉擇,但突然他看到了初九身邊的季尋,表情微微有異。
原本他以為這是害自己家族遭難的敵人,但後來回去仔細想過之後,才知道這位其實是救了他,還有整個家族。
無論是否有任務失敗,他們四騎士家族現在在被銀月教派掌控的王庭裡,已經沒了立足之地。
被流放,或許已經是最好的路。
再則,自己袖子裡那根【宙斯的雷霆權杖】,還是這位送的。
雷克想到這裡,心中怎麼都升不起敵意的。
按祖製,眼前就是正統的奧古斯都王,他們王下四騎士時代誓言守護的王。
但如今王座上的那位,也是國王。
家族之前還宣誓效忠過
雷克陷入了艱難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