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土遁術下了山,時千趕緊停下來。
先把帕子卷卷,免得等會風再一吹,帕子把他包了餃子。
帕子差不多有四個時千大,對他來說算是危險用品。
不過對鼠媽來說,這帕子又有點小。不知道是從哪兒弄來的,倒更像是人類修士的東西。
卷好帕子,時千伸著小爪子往胸口往上、脖子往下的毛毛裡一塞,裝進藏在毛發下的儲物項鏈裡。
時千的儲物項鏈外表很小,半截米粒,估計是鼠媽量身找的。如此匹配,時千感覺不容易啊。
受外形所限,儲物項鏈內部的空間也不大,長寬高各一米,總計空間一立方米,裡麵裝著離家的行李。
五葉山特產堅果若乾,兩隻鼠哥幫忙處理好的肥鴿子,以及數十瓶對妖獸來說很稀罕珍貴的丹藥。
丹藥是鼠媽今早刨地刨出來的。時千懷疑丹藥像貧困時期老太太珍藏的糖果,部分已過期。
而同一時刻的五葉山上。
鼠媽對著雄鼠一臉凶相,錘著雄鼠的胸口,咚咚作響。
“吱吱!”
叫你那麼猴急。
“吱吱吱!”
我們是老鼠啊!大王!
“吱吱吱……”
算了,跟你說個鬼……
有見識的巨鼠王不跟這種小年輕計較,壓住雄鼠,開始妖精打架。
***
遙遠的一座山。
不知名山洞中,被親娘打暈丟出來的黑毛緩緩醒來。
“吱?吱?”
弟?娘?你們在嗎?
“吱吱吱?!”
這是哪兒?!
洞穴中隻有鼠叫的回聲,到處都是陌生的氣味,黑毛一點都沒嗅到弟弟和親娘的氣息,整隻鼠都有些不好。
黑毛衝向洞口,撞開遮掩物,看著洞穴外全然陌生的地界,兩眼發直。
不是它家五葉山了。
黑毛用後腿站立,抱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腦袋,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吱——”
發泄過後,黑毛懵逼地回想。
昨晚,它被砸了兩下腦袋,第一下痛醒時,好像看到了它親娘,第二下才徹底暈過去。
可娘為什麼要打暈它,把它丟出來呢?
到了這會,黑毛終於能從前陣子的不對中,挖掘出來真相——原來娘早就想讓它們兄弟兩滾出山門了!
嗚嗚,怪不得弟弟昨天破天荒地對他那麼好……
黑毛想著弟弟也會被丟出家門,忍不住擔憂起來。
它傷心地去找妖獸乾架,把對方吃進肚子裡。
它要變強,這樣就能在找到弟弟後好好保護弟弟!
親娘是靠不住的。
隻有它黑毛,才是弱小弟弟最堅實的依靠。
***
時千不知道自己在鼠哥心裡就兩字——弱小。
但十天後的他,特彆深刻地認識到了弱小這兩個字,用他的小命。
“桀桀桀,小心肝啊,你在找什麼東西?那可是本尊的寶貝,要老實幫本尊者把寶貝找到啊。”
一隻陰冷的枯手,從圓潤可愛的龍貓頭上撫過。
慫慫縮著脖子的時千心裡:去你的心肝寶貝!
出門不利。
用遁術跑累了,時千照例打算找個地方獵食,填填五臟廟,不想意外嗅到寶物的香氣。
一時沒能忍住誘惑和好奇心,循著寶物的方向靠近,結果晦氣地半路落進魔修手裡。
眼下這個修真界的修為等級分布為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再往上挨過雷劈就能飛升。
威脅時千的魔修至少是金丹修為,比時千這個築基初期高出整整一個大階。
打不過,逃不了。
幸好尋寶鼠在修真界算得上罕見靈獸,擁有一隻對前期的修煉者有極大的幫助,時千這才能當上工具鼠,不至於淪為口糧。
麵對魔頭的真摸頭“殺”,時千“唧唧”叫了聲,抬起粉粉的小爪子,指了指感應出來寶物的方向。
看著尋寶鼠抬爪子的方向,魔修血海用他難聽如孤鴉的嗓子再度威脅。
“心肝,你確定是這個方向?可不要弄錯了。”
說著,陰冷的手再次從那圓得快沒有的脖子上方用力撫過。
時千狠狠點頭:“吱!”
血海這才挪開手,運起靈力,縮地成寸,靠近隻有淺薄靈氣環繞的山巒。
到了山前,憑靠修者的第六感,能隱隱察覺到山中確有玄妙在。
血海一喜,踏入山中。
可方走出十幾步,就見時千嗅到寶物香氣的方向,一把毒針法器天女散花般偷襲而來。
“何人膽敢偷襲我血海!”血海大喝一聲,祭出法器保護自己。同時他心中對山中有寶物的消息更為確信,若是沒有,怎會引來強敵搶奪。
奈何他的欣喜剛上臉龐,就被另一邊未曾被察覺的暗器插入太陽穴,神魂俱碎。
時千仰著小腦袋,看見血海麵上尚帶著殘餘的一點笑意,額角卻流出一道汩汩不息的血痕,緩緩倒下。
第一次直麵這樣的衝擊,時千下意識縮成球,窩在魔修血海手裡,一動不動。
察覺到另一道強大的氣息,他在心中禱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結果對方搜刮了儲物袋後,精準地拎起時千毛絨絨的尾巴。
時千聽到來自背後的瘮人女聲。
“小東西,躲著乾什麼,快出來指明寶物在何處。”
小、小、小。
要是我鼠媽鼠哥在這,你們敢動我嗎?
時千真想一下膨脹起來,長成巨型龍貓,一頓猛拳捶死這些魔修。
但他不能,隻好做識時務者的俊傑。
先是耳朵抖了下,然後圓乎乎的龍貓一個高難度的倒掛卷腹,將腦袋抬起來。
時千看到一張皮膚下似是藏著無數毒獸的臉。
先劃一個重點,這是個男人。
能模糊地看出,怪異男人從前的長相不錯。可五官再標致,都被那些爬在皮膚下張牙舞爪的毒物給破壞了,看起來隻叫人心生恐懼,何況他還操著一口女聲。
再劃一個重點,這應該還是個魔修。
麵對又一個至少是金丹境界的魔修,時千還是打不過,跑不掉。
他乾脆閉上眼,不等通知,皺動鼻子開始乾活。
隻是這回寶物的香氣,卻是從完全相反的一個方向傳來,而且感覺距離還很遠。
時千仔細聞了三遍,有些茫然地指著相反的出山方向。
男相女聲的魔修眉頭皺起,也心道奇怪。
他半路打劫前,分明聽到寶物就在山裡,怎會換了方向?
見他臉色不好,臉下的毒物還遊魂似的動來動去,更顯得陰森可怖。
時千心道不好,抬起自己的前爪,憤怒地指著倒地的魔頭:“吱吱吱!”
表情之氣憤,耗儘平生演技。
魔修見他這樣,看了看山林深處,掏出一個羅盤樣式的華光寶器,用一枚中品靈石啟動。
羅盤寶器指針刷刷轉動,最後定住的方向,跟時千指的方向一致。
見狀,魔修對尋寶鼠露出一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臉:“小東西,還會騙人了,一眼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一整塊腹肌做高難度動作太累,時千乾完導航的活就躺回去,懶得搭理這魔修。
魔修拎著尋寶鼠,藏匿好一人一鼠的氣機,潛行離去,比起血海更仔細許多。
離去的刹那,時千的視線正好落在剛剛挾持他的血海身上。
誰能想到倒下的這個魔修,剛剛還在為即將找到寶物而欣喜呢。
作為一個普通的打工狗,時千以前一直不理解修真界的人為什麼卷生卷死,非要飛升,非要變強,鹹魚一點多幸福啊,能活那麼久呢,怎麼著都不虧。
可現在他懂了,修真界的修者所追求的,或許不隻是飛升和變強、而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自由和安寧。
這裡,殺|人|合|法。
時千的感慨隻持續了一瞬,畢竟剛剛死的也不是個好東西。
一身的血氣,還自稱血海,想也知道不是好人。
腦子騰出來思考正經事,接手他這位新魔修,對方手裡有個疑似能尋寶的羅盤。
還好羅盤指寶的方向跟時千感應的方向相同,不然隻怕要糟。
但有件事時千想不通,好好的寶物,怎麼會換了地方。
就算有新的寶物出世,原來的寶物也該還在才對。山中的寶物怎麼突然就沒了香氣。
那麼巧,既有新寶物出現,舊的又被人得了,隱藏了氣機?
時千想不出理由,下意識覺得很不對勁。
但他沒有自由去查證,隻是一隻被帶著趕路的可憐小龍貓罷了。
修真界的人趕路都用法術。
時千感覺中途似乎跨過了一個小鎮,因為隱約聽到了熱鬨的人聲和叫賣聲,不久後又撞見一個樵夫,對方以為自己撞鬼了,可見魔修快如風的速度。
黃昏時,抵達時千嗅到新寶物香氣那附近。
普通的幾座山,幾乎沒有靈氣環繞,可山峰卻異常奇峻雄偉,高聳直入雲。
入到山口,時千依稀聽到響雷聲。
穿行到裡麵,方才知道那陣陣響雷聲來自一條蔚然壯觀的大瀑布。
水簾從高大得連接滿天霞雲的山峰頂端起始,宛如從天上接引來雲河水,再儘數由高險處傾泄而下,水流劈開奇崛的陡峭山峰,飛流而下,引動撼雷之聲。
時千站在魔修手中,仰頭看著這“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壯麗場麵。
更驚人的是瀑布正中間,正離奇地緩緩分裂開,大量的靈氣從瀑布中間流泄出來,讓周圍環境被綠意和生機充斥。
靈氣濃鬱,形成霧氣,模糊瀑布中間的驚人裂縫。
時千放心了,這架勢,裡麵肯定有寶物。
他的尋寶神通沒出問題。
作為一隻尋寶鼠,不會尋寶才奇怪,剛剛肯定是意外。
不是時千太敏感,而是他穿越的這個修真界規則有些凶殘,很多妖獸是人類修者的敵人,有用的靈獸和妖獸同宗,但也非常不受待見,沒有用處的靈獸會被修者吃掉或是煉藥,輔助修煉。
在實力真正成長起來前,尋寶的神通對他來說是立身的根本。
比如現在,魔修要是發現他沒用,隻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時千不想體驗被吃掉。
對魔修來說,眼前的發現是巨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