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乾掉半根靈參, 蚌妖還在努力做舔狗。
時千看著,漸漸覺得不太對。
這蚌妖,怎麼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看起來幾乎沒有靈性, 隻有一身強勁的實力。
氣息不甚平穩,顯然是受了傷。想來將拍賣場整座吞下後,被諸多修士聯手攻擊, 也受傷不輕。
不然就這個粘黑鶴遊方的勁,怕不是得天天挨著才行。
時千見了遊方多次,卻是第一回見到蚌妖。
時千好奇問道:“唧唧?”
黑鶴哥,蚌妖前輩怎麼不說話啊?
聞言,黑鶴“刷”地把頭拔從白水中出來, 目光凶戾地掃向時千。
白水似乎是能染色, 給遊方黑色的鶴頭裹上一層白。但很快,那層白色又被吸收,顯露出遊方身上“耀眼”的黑色來。
說起來可能很奇怪,但時千眼中, 遊方身上的羽毛確是宛如在發亮, 顯得很是毛光水滑。
拋開彆的不談看,遊方本體是隻外表帥氣優雅的黑鶴。
黑鶴口吐人言:“因為他被我毒傻了。”
時千:……
後悔和沉默都是此時的時千。
過了會,時千方才吱聲:“吱。”
我會老實聽話的。
時千明白自己問錯了話。
剛剛的問題,顯然不是遊方喜歡聽到的。
遊方說毒傻蚌妖這話時, 蚌妖的斧足還在黑鶴細長的腿上巴著不放, 看得時千滿腦袋問號。
蚌妖都被毒傻了, 還對遊方一點不提防?
不對, 應該是在被毒傻之前,那時候的蚌妖對遊方才是真正的毫無提防。
所以哪怕傻了,現在依照本能行事, 仍是全心全意地護著,任由遊方對他為所欲為。
可蚌妖應該本來就很聽話吧,發生了什麼,讓遊方下毒。
爭執?
時千心裡打著小算盤,又抱著靈參自顧自啃了口。
像他這樣沒見識的靈獸幼崽,沉迷吃吃喝喝、提升實力多正常。
黑鶴還是很暴躁,不耐煩地再踹開蚌妖,不爽地從池塘裡出來,化作人形,抓了時千進藥房。
他動作突然,時千手裡的靈參都掉了出去。
時千伸長他並不長的雙爪,驚險地把靈參撈回來。
不知道時千有著啃完靈參的勤奮小目標,遊方看到幼崽撈靈參的場麵,隻覺得這些妖獸就是蠢。
明知道吃了是待宰肥羊,還是沉湎於眼前的好處。
遊方抓著小東西,再次割時千的腕,放血滴入八龍金杯。
時千在一旁小聲叮囑:“唧唧。”
少放幾滴。
這一次比上回還多些,滴了五滴。看得時千好心痛,深覺吃虧了,他這些日子還是不夠努力,沒吃垮遊方這變態。
遊方給他止住血後,緊盯著龍口中的金珠。
隻見金珠再次一顆顆亮起來,第六顆,第七顆……
連續亮起來七顆,但此次的第七顆隻亮了一半的樣子,看起來還有些黯淡。
遊方臉色驚疑不定,滿臉地不肯信:“怎麼可能?”
他立馬將靈力再次探入時千身體,檢查起來。
時千老實趴下。
想著上回慢半拍才亮起來的金珠,還有龍葉上回一身血。心知上次那第七顆金珠,可能根本不是他的血點亮的。
因為時千能明顯感受到,他的血脈、資質變得更好了,遊方的確有點東西。
他變強了,八龍金杯沒壞,意外估計就出在龍葉身上。
但肯定不能讓遊方發現龍葉身上也有龍族血脈。
時千動動腦筋,開始瞎編:“唧唧。”
黑鶴哥,我最近身上痛。
“詳細說說。”遊方回著話,心裡琢磨哪裡出了問題。
他檢查到,手裡這隻小東西的資質分明有提升,血脈更為精純。如此說明他配製的藥沒有出錯。可八龍杯不僅沒能點亮第八顆,竟然連第七顆都隻是亮了一半。
他那麼多好東西砸下去,還能越吃越差勁不成?
時千:“唧唧。”
就是吃完了東西,打坐修煉,身上有些漲漲的疼。我還以為是我又要長了。
“蠢東西。”
遊方罵一聲,拎著時千在藥房裡轉起來,找出各種材料,試圖配製新的藥。
似乎又覺得時千礙手,遊方將他隨意用靈力禁錮在角落裡。
時千就窩在角落,看著遊方陷入一種類似魔怔的狀態,念念有詞,在屋子裡翻找東西,入神地研究著一鍋藥。
鍋子其實是個三足鼎,擺放著藥房的最中間。下麵燃燒著熾熱的橙白色地火,生生不息。
遊方會翻出一些玉簡來,琢磨一陣,又去翻彆的、斟酌著往大鼎裡丟材料。
有時候找不到想要的東西,站在書架前抓頭發,把自己的腦袋抓成“鳥窩頭”。
兩天後,遊方給時千灌了一碗黑糊糊,吃得時千差點昏過去。
難吃。
黑糊糊進入喉嚨後,就有磅礴的藥力泛出來,擠進被血肉包裹的骨骼裡去。
隨即時千被遊方丟進大鼎內,在一片恐怖的熾熱溫度中,被各種藥力挾裹。
痛苦接連而來,像有惡蟲從骨縫裡鑽出來,啃噬著所有的敏感神經,讓時千痛得蜷縮起來。
“唧唧!”
好燙。
時千懷疑自己要被燙掉毛,拚命往鼎邊滾去。
遊方的無情鐵手按住他,自己的手一樣伸入鼎中仍麵不改色。
“繼續修煉。”
遊方聲音冷酷,強行將靈獸幼崽摁住,再用自己的靈力,引導時千適應用新的功法修煉。
不同功法,靈力在體內的遊走方式會不同。越是高級的功法,一般運轉起來更為複雜、艱難。
時千被迫轉修新的功法,身上又痛,根本不想動,直接哼哼唧唧地擺爛。
遊方隻能時刻盯著。
熬了兩日下來,時千半路昏過去,睡了一天半,而遊方也瘦了一圈。
但再次放血驗證後,麵對亮得刺眼的七顆金珠,以及第八顆隱隱將亮起的八龍杯,遊方還是滿足地笑道:“果然是這樣。加隕鐵粉,快速催化,就能儘可能地刺激血脈,排出雜質。”
說完,他又埋頭在一塊玉簡上刻下許多想法。
遊方就站在大鼎前,身後是一連排的高大書架前。挑高的屋子光影幽深,落到頭發亂成草窩的遊方身上,也顯得他的身影厚重起來。
他以指為刻刀,刻字時隻有一隻手和眼珠在動,根本無暇關注被“煮”了兩天的時千。
時千偷偷爬出大鼎,抬頭看著真想咬他兩口。
一開始差點以為要被煮熟,嚇死他了。
他跳到遊方身上,再一躥,站在遊方肩膀上,偷看他寫了什麼。
遊方敏銳地看他一眼,好笑道:“難不成你還認字?”
人類的文字,對於妖獸來說學起來極為困難。遊方千辛萬苦學會了,才發現那是天道對於人修的偏愛,根本不允他們妖獸掌握“智慧”。
就像時千,他以前就是人,學過文字,受過教育,想學認字應當不難。
可初時他想學認字,隻覺得腦子被糊了一層什麼似的,每每接觸都覺得無言的暈乎。就連那些術法,他之前學起來也很有難度,隻能靠跑路的天賦過日子,說起來都是一把辛酸淚。
此時,時千心裡大喊:哥早就不是文盲了。
嘴上還是糊弄遊方:“唧唧。”
什麼是字啊?能吃嗎?
“一種不好吃的。”遊方簡單回了句,沒管這個不怕死的小東西,又翻出另一卷玉簡,對比著記錄一些東西。
時千正大光明地偷看。
有一行字,看得他瞪大了眼,下意識屏住呼吸。
——育出一半成妖獸,身白似銀,有古跡之龍頭,可身短許多,似短蛇非長蛇。身覆鱗片,背有倒刺,四肢有力健壯,背有雙翼,試以割除……
時千:?
短版本的龍?看描述,倒有些像西方龍。
再看那字跡,分明和遊方手下的字如出一轍。說明記載短龍的人,也是遊方。
敢情遊方不是一個勇敢嘗試者,人家是已經成功過了。
時千太驚訝的表現,引得遊方又看了他一眼。
時千察覺到他的目光,雙爪抱住腦袋,往前一滾,直接掉到玉簡上。
“唧唧。”
黑鶴哥,我怎麼頭好暈……
還好當初暈過,時千演得很真。
遊方拋去一個鄙夷的眼神:“不是你該看的東西。”
他看著擋住自己玉簡的幼崽,抬手重新取來一塊玉簡,想重新擬一份補方。可下筆時,愣是因為這小東西吃得太多而遲疑。
自打跟魔修混在一起,他從未再有過這樣的想法。
遊方一邊在玉簡上刻下字,一邊口吻無奈道:“你也太能吃了。”
時千不敢吭聲。
萬一說完就遊方給他減了好東西呢,這會兒還是給遊方一點麵子。
但遊方下一句——“真養條龍也不過如此了。”
時千沒憋住:“唧唧。”
你彆以為我不知道,龍早沒了。
“嗬,你還知道這個,沒了又如何。”遊方挑眉,信心滿滿,此回他一定能養育出“真龍”來。
時千杠他:“吱——”
黑鶴哥,沒了就是沒了。龍沒了,你怎麼知道龍吃多少?我吃得不多的。
遊方曲起手指,在時千腦袋上“邦”地敲了一下,像敲木魚一樣無情。
“我不是一隻黑鶴,我是白鶴,以後莫要這麼叫我。可記住了?”
時千心想,你這不是騙我嗎?
他也不敢問,就抬起頭,用看傻子眼神看遊方。
遊方被看得無語:“我生於仙雲嶺之上,父親是白鶴王,母親亦是白鶴。我原形雖黑,卻非那些雜野的黑鶴可比。”
仙雲嶺的白鶴,這時千知道,有名的仙鶴出產地,算是妖獸裡麵混得很好的。
經常有大宗門,請了白鶴們去充當門麵。先建設一個漂亮上檔次的宗門,想辦法弄點雲霧,再讓白鶴一飛,大宗門的氣韻便出來了。
整個修真界現存的所有鳥類,仙雲嶺的白鶴生得最為仙氣好看,實力和天資也不差,有的仙鶴還能混成大宗門長老化形成功,是妖獸們羨慕的對象。
但仙雲嶺的白鶴,顯然是固定品種,怎麼能生出來黑鶴?
搞得他喊了這麼久錯的稱呼。
時千跳過方才的錯誤,誇遊方:“唧唧。”
就你不一樣,那多厲害,與眾不同啊!
“與眾不同,從來不是一件好事。”遊方聲音發沉,手指摸到時千的腦袋上,捏住他毛絨絨的耳朵,“你說是不是?”
高段位變態就是不一樣。
他沒摸脖子,隻一句問話,時千都覺得心裡怕怕。
小龍貓能說什麼呢,時千點點頭,露出神似徐蕊營業時的笑容:“唧唧。”
白鶴哥,你說得都對。
但遊方顯然更討厭這個新稱呼,氣不打一出來,把幼崽往門外丟去。
時千滾到外麵,聽到又一句——“蠢東西”。
艱難刹住滾勢,時千在心裡氣憤地想:有本事你跟我比誰長得可愛啊。
剛想完,抬頭就看到蚌妖爬到了藥房門外,在一層阻擋他的靈力上用斧足爬來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