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兒,你怎麼掐自己?!”修士拿起美人雙手,想要掰開那雙受傷自虐的玉手。
“狐兒”卻是順勢往修士懷中一撲:“阿郎……”
“你愛我嗎?”
“今日怎麼了?掐傷你自己,又問出這種傻話。”
修士正不解詢問,胸前忽然一痛。
心臟,連帶他的元神被狐兒用手抓了出來。
“你——”
話未說完,修士的元神和心臟都被捏碎。
“你在人間殺了的妻子也很愛你。她的狐狸特意叮囑我,要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再吃了你的心。”
碎裂的一團血肉,吞入“狐兒”的口中。
屋中淡淡的血氣蔓延,卻被完好地封鎖住,不泄分毫。
不久後含著苦澀的笑意響起,盤旋在屋中,回蕩在狐兒自己耳中。
接著很快響起女子恨意刻骨的罵聲。
“該死的老東西!玩弄了我千年。”
隻一瞬,附身於狐兒身上的一縷分神飄逸而出,穿過一枚古符,悄然回歸本身。
使用過後,古符消散成飛煙。
劍宗待客的殿宇中,隻餘下兩具漸漸冷卻的屍體。
陣靈破解門後的陣法,隻看到一抹飛煙消散。而他手裡,還抓著幾隻惡心的噬靈蟲。
這種蟲子也是古物,最是陰險,能吞噬靈脈。但對一個宗門而言,他們就立足於靈脈之上修煉。
若不是有小靈獸早早通知,劍宗把控又加嚴了,還真一時無法發現。
隻可惜方才發現蟲子,他抓噬靈蟲耽誤了時間,竟讓魔修逃了。
陣靈氣得捏死幾隻礙事的蟲子,扭頭去通知其他宗門的人。
遙遠的地下山穀。
魔修僅剩不多的秘密據點裡,軀體老邁如枯樹的魔門老祖,睜開一雙被怒火點燃的眼睛。
她像是要被點燃了一般。
但隻僵硬地站起身,如枯樹皮的皮膚蠕動,都要溢出血來。
處處皮膚裂開傷口,愈合。
再一動,又再次裂開。
兩具分身被損毀後,她原本糟糕的身體情況變得更差。
除開易受傷的外表皮膚,她身體的每一處都如此,無時無刻不讓她在痛苦中渡過。
若非修為到了渡劫,身懷強大的靈力,不斷修複身軀,她早就死了。
她以前在凡人國時,常聽說,人有八苦。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彆離、五陰盛。
她嘗遍了所有的苦,在苦水裡泡了一輩子。
幼時出生,她天生早慧,父母格外疼寵。
可卻在生下一對雙胞胎弟妹後,想將她賣給彆人做奴仆。
但當時隻有不乾淨的地方願意收人,幾歲的她逃了出來,跑回家中。
卻又被丟棄。她當時不解,為什麼父母像換了一個人。
等她進了慈濟堂,和那些孤兒一起艱難活著。
他們有的告訴她,是因為她是個女孩兒;有的則說,是因為她吃得多;還有的說,哪有多理由,左右就是她不討人喜歡,不想養了。
她不相信,還是會偷偷地跑回家。
可父母麵上竟然露出錯愕和迷茫來,像是想不起來麵前的柴火妞是誰一樣。
她淋著雨跑回慈濟堂,哭了一夜,再不願回去。
她生得好看,又聰明,在慈濟堂過得也不差。
有人欺負她,她也能捉弄回去,叫那些大孩子知道她是不好惹的。
可三年後新到任的父母官是個大貪官,慈濟堂很快沒了錢,又不得縣衙撥款,根本維持不下去。
有兩個姐姐被抓去給官老爺做了小妾,還要她去當小丫鬟。
她又跑了,還帶走了兩個長得好看的娃娃,一男一女。
但沒想到,那麼小的孩子就會害她,給追蹤的人留了線索。因為那個男娃,找到了收養他的人,就在縣衙中。
她被抓了回去,第一次挨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還會被澆上慈濟堂裡的大娘根本舍不得喝的酒,刺痛入骨。
傷口反反複複,她身上疤痕交錯,卻被那變態說更美了。
可她隻想咬碎對方,或者抽回那些鞭子也行,她真恨這些有權勢者的肆意。
或許命賤之人,就是命硬。
她熬了半年都沒死。官衙的後宅裡換了一批又一批人,時常能聽到衙門外頭的哭聲。
而後她抓住機會,在欽差來到縣衙時,逃出去求救。
至多不過死在官官相護中。她運氣很好,萬幸遇到了好官。
那夫人憐她可憐,要帶她走。
回到家中,還說喜歡她的性子,要收她做女兒。
於是不討喜的她,竟搖身一變過上了嬌小姐的日子。
新的父親威嚴卻是個好性的,在家裡被夫人說了都不敢回嘴;新的母親不必說,最是喜愛她,叫她都覺得日子是夢一般,不敢相信。
家中原有的姐姐出了嫁,很樂意有人陪伴母親;哥哥溫文有禮,常從外麵給她東西,後來熟了,還總帶她出門去耍樂。
不想一日同哥哥歸家,家中再無一活口。
空中有所謂的仙人,掐算手指,就朝著兄妹兩躲藏的地方追來。
“這家還有一縷血脈未除儘。”
哥哥往她手裡塞了一枚玉石,驚恐地落淚,摸摸她的頭發,求她彆動,自己跑了出去。
她在狗洞後麵躲到天黑後,才爬出來。
她去找哥哥,想再去看看家人,卻連屍身的一角都沒能找到。
那塊玉石救了她,還給了她指引,能帶她踏入仙門。
她加入宗門,一心想要變強,可事後才知道宗門不過是修仙界最弱小的那種,功法、資源什麼都差。
雖然十六才入道途,但她天賦好,看起來很冷漠的掌門收了她作弟子,耐心教養。
成了掌門的親傳弟子,才發覺那人並不冷漠,相反私底下囉嗦得很。
有人時,滿臉正經;無人時,又總會逗她,兩幅麵孔切換。
開始覺得煩,後麵就不煩了。
有人真心待你,事事周到體貼,謙卑地將一顆心捧給你,隻消不厭煩,又怎麼不會動心。
她成了掌門夫人,聽到她的過去,他心疼地答應將來陪她一起報仇。
十年,她就以年長不宜修煉的身軀,同夫郎雙雙修成金丹。
腹中有了孩兒,可她忍不住複仇之心,尋仇上門。
舊日仇敵險險躲過,還帶回了在上等宗門的姐姐。
她千好萬好的夫君,同對方打了一場,轉身投了仇敵。反過來算計於她,給她灌了一碗毒藥,打斷她手腳四肢。
腹中墜痛,日日不歇,但孩子堅強地活著。
她蠕動身軀,與野獸爭食,撐到孕滿,熬過生產之痛,生下來一個死嬰。
滿腔怨恨之時,她遇到了新的師父,一名魔修。師父教導她飛快變強,殺了回去。
被殺死的時候,那狗男人還露出鬆口氣的表情。
他憑什麼鬆口氣?好像死得很輕鬆一樣。
墮入魔道,她的修為一日千裡,卻被那個包庇仇敵的大宗門反追殺。
殺來殺去,她殺死了不少人,也牽出更多人誓死要殺她。不過有師父看著,她總是那個活到最後的。
她很快重新修煉成了元嬰。師父誇她,真是天資斐然,是天生就該修煉的胚子。
她卻有些茫然,殺來殺去,好像沒什麼意思。畢竟她最恨的人,都死了。
等她不想殺人的時候,師父卻想要殺了她,好奪舍。
原來她隻是師父養的一具“軀殼”。
她越是天資好,師父越歡喜。
但離開自己的軀殼,師父也不過是一具元神而已,她那千瘡百孔中走出來的魂魄,像塊咬不動的硬骨頭,兩敗俱傷。
最後苟延殘喘活到最後的還是她,師父給她留下一具同樣“滿是破洞”的身軀。
那些折磨著師父的,都被師父“好心”留了下來。
她開始體驗到——老、弱、病纏身,並不斷加重的滋味,軀體時時刻刻處在痛苦之中,就連元神也無法躲過,日日經受痛苦。
她為什麼要處於這種痛苦之中呢?曾經是她弱小、無權無勢、修為低下。
她可以變強,不斷地變強。
但世上,總有無數人弱小、無權無勢,修為低下。
而那些所謂強大的、有權有勢的,修為高強的,富人也好、高官也有、仙人也要,憑什麼在彆人的痛苦之上過得那麼快活呢。
她修為變強,往上爬,掌控魔門,和被封印的瀕死惡龍做交易,想看這個界域被摧毀。
可一切,本不該如此。
她本不會如此淒苦絕望,她居然也有可能是正道宸星,天道鐘愛的天命之子。
可如今她隻有嘗遍的百苦縈繞心頭,甚至這受苦受難的身軀也要崩潰,命不久矣。
是那條老龍耍了她,一個布局千年的計謀,從她出生之時就開始了。
魔道老祖走到一具博古架前,手拿起一塊龍形玉佩,捏碎了。
“老龍,遊方死了,蛟龍出現異變,沒養活。”
“但眼下修真界,出現了一條真龍,聽說還是什麼天命之子。我會讓他進入升仙道,你自去奪舍吧。”
話落,不久,修真界中龐大的天幕一陣顫動,忽地華光大放,九條大道出現在不同地域,直通天際浮雲。
大道之上仙靈之光環繞,有仙鶴、鳳舞、龍影不斷浮現在九條大道旁側,道韻若隱若現。
記載於傳說中的升仙道,踏入其中,走到一條路的儘頭,就能成就半仙之體,多增加一半抗過飛升雷劫的概率。
有升仙道之時,飛升之人數百年就有一批。
如今的仙界,幾百上千年至多能飛升一兩人。
是以升仙道一出,就有人試圖飛入升仙道。
很快,第一個化神踏上了升仙道。
劍宗。
煉心階上的高地聚集了不少人,都看著距離眾人不過幾百米的升仙道。
因為噬靈蟲的人,群英會潦草收場。其他宗門的人都已經離去,鼠哥也跟花卿回了神花穀。
時千趴在帽子裡,看著都延升到了劍宗門口的升仙道,很是無語。
好歹也遠一點吧。
懟到我們劍宗大門口來,過分了。
時千吐槽:“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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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靈朝這邊看了一眼。
第二天,時千看著劍宗大門口,派出的專門收靈石的弟子,沉默了。
時千禦板磚滿劍宗飛,抓住陣師祖:“唧唧!”
不許白嫖我的點子,給我分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