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牛:?
“牽牛花,你又想乾嘛?”
“哞哞。”
想去看交公糧。
時千放下前蹄,踩踩腳底下的新草墊。陳牛給他做的,今年的新稻草秸稈,尤帶著田野的氣息。
陳牛故意問:“不要新的?”
“哞哞。”
小牛搖頭,在地上扒拉一個“公”字。
“想去看交公糧?”陳牛趴在桌邊認出字來,提出要求,“你把三個字完整寫出來,我就帶你去。”
時千剛抬起蹄子想寫,反應到不對後很無語:……“哞哞。”
你就教了一個字。
並提起蹄子,作勢要踢陳牛。
陳牛滾進床裡麵,鬨了一下,才想起來——哦,原來還沒教全呢。
“那回來教你,好好學啊。”
小牛點頭:“哞哞。”
說好了啊。
時千躺回去打個滾,老實睡覺。
第一天照樣是很早,而且陳牛直接爬起來弄了吃的。
等他吃完,去老太太窗下說一聲,就去糧倉運糧。
時千被送到了牛棚,蹭了頓小牛犢們的飯。
時千站在小牛犢裡,個頭顯得很高大。
徐愛剛又把他帶到幾頭一歲多的小牛麵前,得出結論:“最近吃得不錯啊,膘長得真好,明年再過上幾個月就能下地乾活了。”
還問陳牛,怎麼還不上鼻環。
陳牛就托辭道:“都快成老太太的寶貝了,還上鼻環,回頭得上我鼻子裡。”
等陳牛走了,時千就聽到徐愛剛念叨:“牽牛花,你運氣好啊,都不舍得給你上鼻環。”
“要不是得這些老夥計乾活,我也想——”
他話沒說完,隻是抬頭看向了牛棚裡的一頭頭牛。
從老到小都有的,有的更是出生起就由徐愛剛看著長大。
時千仰頭,蹭了蹭他:“哞哞。”
徐愛剛摸摸小牛的腦袋,有點兒羨慕:“你生在陳家挺好,你媽媽就葬在那邊山上。”
他伸出手,指著遠方一座山。
“你看,那座山叫牛峰山的山,因為像是牛的脊背。”
時千找到他口中像是“牛峰”一樣的山,覺得那座山在附近的山頭裡最好看。
等牛吃好了,糧倉那頭來人叫,徐愛剛帶著牛去套車。
時千像個亂入的小孩,乾不著活,看了看拿著舊布擦汗的陳牛等人,溜達到關糧倉的徐有光身邊。
“哞哞?”
你看什麼呢?
徐有光都快習慣這頭小牛亂跑了,他低頭看一眼小牛,歎氣一聲,表情有些淡淡的傷感。
輕聲嘟囔:“一下就少了一半兒。”
時千抬眼望去,隻見原本滿滿當當的糧倉,空了一小半。沒到一半,但也應該有十分之三、四。
如果他沒記錯,搬空的那邊都是最飽滿的稻穀。
時千雖然沒參與勞作,但也是他一路看著收的糧。
當□□會到了跟徐有光一樣的傷感,歎氣一聲:“哞——”
徐有光隻感慨一聲,而後拍拍小牛的頭,滿是厚繭的手關上糧倉的門,轉過身:“準備好,馬上出發了!”
時千聽到這聲,就老實找到隊伍最後麵的陳牛。
為了“放牛”,陳牛這個往常前隊的,隻能落到最後麵來了。
除開趕牛車的,還有很多人都走路,不給牛車增加負擔。
時千就是混進了人堆裡麵的牛,弄得其他人好奇地追著陳牛問。
“怎麼把牽牛花帶出來了?”
“不會跟丟嗎?”
陳牛道:“你們這麼多人,哪裡丟得了。而且牽牛花又不是不認識我。”
“去了城裡頭亂跑可怎麼辦?叫彆人捉了去。”
“不是說了,我們有這麼多人嘛。”
“太麻煩了,萬一在糧倉拉——”
時千無語:“哞哞……”
我才不會。
他跑快一點,離開這群話多拿他尋開心的。
哪曉得前麵的牛覺得這頭“小牛”越來越嚇牛,也默默加快了步伐。
徐愛剛發現不對,朝後頭喊:“陳牛!你家牽牛花是不是又害怕了?”
上回就是這樣,搞得慢吞吞的牛群都快了。
陳牛就大聲回答:“不是!我管管。”
然後跳下車來,裝模作樣給小牛拍兩下,又揚鞭子作勢嚇唬小牛。
時千老實放慢步伐。
他覺得自己長得不是挺可愛的,絕對牛中“真頂流顏值”,怎麼牛哥牛姐們見了他就想跑呢。
“哞哞——”
牛牛望路長歎。
時而筆直,時而彎曲的土路上,隊伍開始拉長。
走出去一截,還遇到其他村交公糧的,隊伍越來越多,越來越長。
時千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看到人潮如海般出動。
人潮中有驅趕著牛車的、騾車、驢車的,也有推著獨輪車、更有挑著麻袋、籮筐的,在蜿蜒的山道上,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到了上坡的時候,跟在後麵的勞力們,就使勁推著車上去,幫吃力的耕牛一把。
前麵大水牛拉的車實在裝得多,還有人扛著麻袋包,爬上坡去。
時千看著都吃力,納悶:為什麼路要修到山上來。
看到山下被收割完的稻田和地,忽地意識到這是個傻問題——農民們要留出更多的地方,來耕種,所以寧願走山上的路,有的路變得彎彎曲曲,也是要避開好田好地。
走了一段,日頭出來,頂著太陽,隊伍好像還越來越長。
時千聽到有的人唱歌,鼓舞大家不畏艱難,積極交糧。
時千仔細聽了聽,發現水平還真厲害。
再往前,走了可能有一個小時,時千終於“進城”了,看到了縣城。
牆上刷著標語——“中國人有誌氣、有能力,一定要在不遠的將來,趕上和超過世界先進水平”。
時千回頭看,看著洶湧的隊伍,知道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