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知道騙人不好,但是我真的年紀大了啊。”
時千突然就意識到——老太太已經在考慮他和陳牛的以後了。
陳牛能教他學習、順著老太太的意思慣著時千、不穿鼻繩,像對對待玩伴一樣。但很顯然,他沒有老太太對時千的特殊“情感”維係。
給時千和陳牛增添一份關係,當然不是讓時千作威作福,隻是希望他們羈絆更深一點,情感維係更牢固。
有些東西,有了開始才有以後。
這樣的關係,明顯對時千更有利。
因為隻從“身份”看,他隻是一頭被人類掌控的牛。
時千輕輕蹭蹭老太太:“哞哞。”
奶奶你長命百歲!
張佩月的手指摸著小牛的頭,笑著道:“他不機靈,也要你看著呢。”
所以——就彆叫不機靈的孫子知道真相算了。
時千點點頭,鄭重表示自己一定幫張佩月看好孫子,同時給那位“喬哥”送去一張好人卡。
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才能讓老太太這麼久還記著,還為一頭實際上沒什麼瓜葛的小牛如此操心。
***
陳牛的賣銀釵之路,不太順利。
因為生產隊的農活真的太忙了,直到下雨才得了放假的機會。
趁著雨水小,又有假期,陳牛終於可以再去縣城一趟。
時千知道自己顯眼,在家跟著老太太,看她縫被麵,在一邊偶爾幫忙、偶爾幫倒忙。
馬上要過冬。
張佩月想用舊衣服,再縫製出一床被子來。棉花拆的老舊棉衣,讓陳牛帶去縣城了,準備找彈棉花的師傅重新彈一下。
翻出來的舊衣服,也被老太太分開了幾個色。時千看著,覺得以後拚接起來應該很好看。
老太太在顏色上審美很好,估計以前學過繡花、配色之類的。
時千幫著分完線,趴在一邊。
忍不住想,老太太嫁人之前,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
等張佩月休息時,時千就用蹄子寫下“以前”兩個字,想聽故事。
“以前?沒什麼好的。”張佩月拒絕往後講,隻是搖搖頭。
時千看她不樂意,就不問這個了,轉而寫字誇被麵好看。
張佩月點點小牛腦袋,笑著道:“幸好你不會說話。你要是會說話,還了得。”
時千:“哞哞。”
可以了,現在就很了不得了。
等陳牛回來,就去找了趟徐有光,隔一陣,又請假小半天去拿棉花。
艱難的暗中換錢之旅,可算是成功了。
下一個問題是,從哪兒搞到課本。
陳牛一邊努力學習,一邊就跟解國安當起了朋友。
解國安本來脾氣就好,陳牛嘴笨,但會搶著乾活,也知道儘量不打擾人,還是一心求學的架勢,沒多久就把解國安變成了“私人老師”。
以至於,時不時跟林南音、徐果子玩的時千,都快要誤會——陳牛是不是忘了他心心念念的林知青。
事實上,陳牛隻是製定了計劃表,好好乾活,好好學習,外加十天問一次林知青。
至於解老師,這不是新兄弟嘛。
一起摸魚,不用客氣。
就是陳牛下河摸完魚,分給解老師當天,解國安給徐有光私底下罵了一頓。
你下河摸魚就摸魚,摸完了,帶到小隊長家吃,到時候怎麼說得清楚。
徐有光並不禁止大家私底下想想辦法,但他自己還是要以身作則的。
不過挨完罵,解國安發現——自己再去徐家的待遇好像變好了。
為了表示感謝,解國安想辦法低價弄來了一整套的高中課本,送給因為貧窮上不了高中,又想繼續學習的優秀農民兄弟——陳牛。
對於陳牛想學習的勁,村裡人也發現了。
他們很難理解,執著學那些書本上的東西,能有什麼用,還能去城裡不成,又沒有人家的城裡戶口。
但隨後,村裡人又發現陳牛想教牽牛花學習,對此,大家樂嗬樂嗬地笑得很大聲,偶爾開玩笑喊陳牛陳老師。
陳牛鬆口氣,他本來覺得有些尷尬,並不想自己在村裡看起來太“奇怪”,但彆人沒他想的那麼在意。
每天都有新的“新聞”。
這樣的感受,同樣發生在林南音身上。
隨著時日過去,她又住在支書家,漸漸地把那個晚上的事情淡忘。
好些細節,她開始想不起來。隻模糊地記得,當時害怕的心情,但她睡覺時看著窗外,已經不會恐懼得發抖了。
尤其她本來擔心的傳言,和彆人的目光,似乎也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可怕。
不過即便她有了新的朋友,也好像還是跟大多數人“不合”。
她並不會和大家產生矛盾,並且這種“不合”,她在城裡也一樣能感知到。
她可能單純地不愛說話,不愛跟很多人來往,也因此而恐懼著“熱鬨”,更願意讀書看報,沉迷另一個世界之中。
這一天,林南音又收到了家裡的回信。
因為她之前的關注,家裡人給她送來了一份報紙,上麵刊載的是雜交水稻試驗豐收的消息。
林南音把報紙帶上,跟上徐果子往外走。
徐果子當然是要去找解國安,而林南音則是把報紙……交給了小黃牛。
時千把報紙帶給陳牛。
“哞哞。”
兄弟,我覺得你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