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君去正院不到片刻而回, 且與蘇璃放縱了一夜。此事次日一早便在府裡傳開,幾乎所有下人都得了消息。於是,風聲驟然轉變, 原本以為蘇璃被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院子, 是不受寵的,卻沒想到, 殿下不僅責罰了正院的婢女, 公然打了貞夫人的臉麵,還當夜留宿芳菲院,給足了蘇姑娘寵愛和排場。
據芳菲院伺候的下人們描述, 殿下似乎愛極了那蘇姑娘, 還親自抱她沐浴,且將眾人都趕出了淨室。
有人悄悄說道:“雖然正院的貞夫人身份高貴,可耐不住蘇姑娘以前就伺候在殿下身邊了啊, 早就霸占了恩寵, 後來的也隻能靠邊站了。”
也有人覺得, “興許是蘇姑娘爭寵的手段厲害呢,仗著長得妖媚好看,連正院的貞夫人也不放在眼裡。”
至於從何處看出來的?
這不, 此時蘇姑娘得意洋洋的找茬去了。
......
園子假山高處的華亭裡,四周放下帷幔擋住了風雪, 內裡擺著炭盆, 到也還暖和。
貞緲箐跪坐於地,正在撫琴。
琴音悠揚悅耳, 從高處傳至四麵八方, 在大雪紛飛的寒冬, 平添了幾分高韻雅趣。
蘇璃也聽見了, 大冬天的撫琴也真是好興致,她尋著琴聲一路繞過假山,走上華亭,掀開帷幔才發現一個容貌俏麗的女子坐在其中,身邊跟著兩個婢女各侍左右。
她一身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外裹著件織錦鑲毛鬥篷,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按壓於琴弦之上,琴音金徽玉軫,似乎沉醉其中,連蘇璃來了也不曾發覺,還是身後婢女提醒了她。
“公主?”
貞緲箐這才抬起頭來,見室內多出來一人,有些詫異。
蘇璃一身古煙紋碧霞羅衣打扮,梳流蘇髻,觀其衣著打扮,她便迅速猜出了來人是誰。遂起身問道:“ 蘇姑娘可有事?”
她語氣平平淡淡,即不熱情也不冷漠,仿佛就是個再平常不過問話。
這模樣這態度與蘇璃想象的淄國公主大相徑庭,淄國公主應該是驕傲的,是明豔放肆的,是張揚粗鄙的,畢竟連跟她搶一碗甜羹的事都做得出,應該不會是個含蓄內斂之人。
可眼前這女子,大方柔美,氣質出塵,眉目間淡淡愁緒,美則美矣,卻少了鮮活之氣。
兩人互相暗暗打量著,蘇璃是好奇,而貞緲箐則以為她是來搞事,畢竟昨夜太子殿下在她屋裡歇了一夜的事她也知道了。而且正如栗桑所說,一個軍妓出生的女子能夠得韓湘君那樣的人恩寵,想必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端著高貴的身份挺胸直背,內心卻暗暗叫苦,很不希望對上蘇姑娘這種人。
蘇璃並不知道眾人已經對她妖魔化,老實講,她聽見琴音,還覺得挺好聽的,古人撫琴從來沒見過,就想來看看。隻不過這個公主似乎對她有些排斥,她都進來這麼久了,也不請她入座。
不過仔細一想,也能理解,她是一國公主,而自己則是一個連侍妾都算不上的人,在她們這些人眼裡恐怕不值一提。
便回道:“聞琴音而來,打擾你了?”
她這是明知故問呢。
貞緲箐本是因心緒不佳,所以想擇一處幽靜之地撫琴寄相思,可沒想到來了不速之客,自然沒了興致。
她淡淡頷首,“蘇姑娘請便,我出來也有好一趟了,天冷,先回了。”
就這麼的,談話還不到幾句,她便帶著婢女出了華亭。最後出去的那個婢女抱起古琴,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後,才逃似的離去。
蘇璃:......
她怎麼覺得這些人有點怕她?實在不解得很。
她沿著華亭逛了兩圈,東看看細看看,覺得無趣,便也準備回去。走下假山的時候,卻看見石階上落了個精致的香囊,孤零零的躺在銀白雪地上,格外顯眼。
她撿起來,隨意打量了眼,寶藍色的錦緞香囊,上頭繡著一個“昭”字,仔細一聞,還帶著點淡淡的香味。蘇璃覺得奇怪,這香囊怎麼看都怎麼像男子佩戴的,可這園中出了韓湘君再沒有其他男人,而且香囊上略有餘溫,想必是剛掉落不久,如此說來,定然是那淄國公主落下的了。
要不要給她送過去?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如果她覺得香囊重要應該會來找,到時候再給她就是,如果她覺得沒所謂,自己巴巴的給她送過去說不定還會遭人家白眼呢。
於是,她順手將香囊攏進袖中,回了自己的屋子。
......
另一邊,貞緲箐回到正院,捧著袖罏坐在軟塌上,婢女盧絹給她沏了杯茶,說起栗桑的事。
“她應該是被殿下嚇著了,如今沒了舌頭,也說不了話,如同廢人一般。”
貞緲箐不緊不慢的喝著茶,隻淡淡‘嗯’了一聲,臉上並無波動,眼底也不見同情。
“照奴婢說,栗桑自找其罪,豊國太子殿下是何人?又豈能容她一個婢女在跟前放肆?奴婢聽說她去芳菲苑請人時,屋子裡就殿下和那蘇姑娘,想必是不管不顧的打擾了兩人的好事,才惹得殿下發怒了。”
“公主打算如何安置栗桑?她得罪了殿下,肯定是不能再留在咱們這裡。”她湊近幾分,低聲道:“況且,少了她,您也方便些。”
“那就送她回淄國罷,她現下好些了嗎?我去看看她。”
盧絹卻不屑,“她一個下人罷了,還值當公主紆尊降貴去看她?”
“莫要多言。”
貞緲箐批了件鬥篷走出內室,來到西側耳房處。
栗桑正躺靠在床榻上,由一個小丫鬟服侍喂粥,見貞緲箐進來,她抬手撥開粥碗,朝她‘啊啊’的喊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