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看,到底怎麼?事,不用怕,如果你是冤枉的,我會?你做主。”
小丫鬟眼淚又流了下來,砰砰的嗑了兩個頭,“良媛,那個不是奴婢的情郎,其實是奴婢的哥哥......”
這個小丫鬟真名叫蔣舒月,家住京中,父親曾是一名經營瓷器的商人,年前卻突然因一場災禍家破人亡,世上緊緊隻留下她與哥哥兩人相依為命。
“你是說龐禦史害了你家人?”
“良媛,奴婢不敢欺瞞,奴婢上頭還有個姐姐,姐姐長得好看,本來已經議了親的,後來被龐廉,就是龐家二公子看上了,非要擄去做妾。龐廉是龐家庶出,可姨娘很得龐禦史寵愛,?此仗著有個權勢爹爹很不將奴婢們這些平頭百姓放在眼裡。龐廉好賭成性,臭名昭著,自從在街上見了奴婢姐姐,便是威逼利誘讓爹爹將姐姐送過去給他做妾,還說以後會照顧爹爹生意,如若不然,就讓爹爹在傾家蕩產。”
“可爹爹那裡肯?姐姐整日哭成了個淚人。後來那龐廉常來騷擾,爹爹就專賣了地契鋪子,準備帶著一家人?鄉下家生活。可哪知,這事被龐廉知道了,當天帶著人來將姐姐擄了去。爹爹去官府告,還使了許多銀子,一開始那當官的還好聲好氣的說此事會徹查,可後來有一天爹爹再去告的時候,突然不見了,早上出門後就再沒回來過,日後......有人在護城河看見了爹爹的屍首。”
她哭得泣不成聲,“姐姐得知龐廉害了爹爹之後,想報仇,可她哪裡是龐廉的對手?龐廉那個畜,竟然將姐姐綁起來扔?龐府的下人們淩.辱,人再送?來時,都已經瘋瘋癲癲的了。當時奴婢和哥哥都還小,哥哥氣不過,想去找龐廉算賬,被母親抱著哭求不準許。當時街坊鄰居們都知道這事,龐家見鬨得大了,龐禦史便派人送了些銀錢過來封口,是龐府管家親自來的,不知跟母親說了什麼,第二日,母親便帶著奴婢哥哥姐姐離開了上京。原本以為躲在村子裡相安無事,可哪知,一個月後,奴婢跟哥哥傍晚?家時,便見家裡起了火,奴婢的母親和姐姐活活被燒死在屋子裡頭。當時村民說也許是母親做飯不小心燃著了,可奴婢知道,一定是龐家乾的,?為自從龐府管家與母親說了什麼之後,她每日都提心吊膽,精神幾度崩潰。”
“這隻是你的猜測,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爹爹還有你的母親和姐姐是被龐家害死的?”
小丫鬟突然激動起來,“良媛,奴婢正是因為沒有證據才一直讓龐廉逍遙法外,可爹爹是被他派人殺的這事,是奴婢姐姐親口聽他說的。”
“那你們為何進宮?是為了找機會報仇嗎?”
小丫鬟點頭,“可奴婢和哥哥進宮兩年了,沒能找到龐家的任何罪證。可憐奴婢的哥哥,本來是考科舉的好苗子,這輩子就這麼毀了。”
她突然抱頭痛哭起來。
“怎麼?事?”
韓湘君進來,聽見哭訴,是一個小丫鬟跪在地上痛哭,皺眉不喜,“這般規矩的丫鬟留著何用,犯了錯直接交給下人罰便是。”
蘇璃請他稍安勿躁,“有件事,你倒是可以聽聽。”她對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道:“皇上來了,想必能為你做主,你將適才的話再說說。”
小丫鬟看見韓湘君進門,又緊張又恐慌,她早就希望有這麼一個機會申冤,沒想到今晚誤打誤撞遇上了,於是砰砰砰在地上使勁磕頭,直磕得額頭紅腫一片。
她又將適才的話如數說了一遍,韓湘君耐心聽完,卻沒有任何情緒,令她心裡忐忑。
“你可知,誣陷朝廷命官是何罪名?”韓湘君幽幽的問道。
蘇璃詫異看過去,難道他想包庇臣子?
小丫鬟急哭了,不知如何是好,“奴婢句句屬實,願以死證明,還望皇上明察,還奴婢家人一個公道。”說完,她狠絕的往旁邊玉柱上一頭撞了過去,隻不過還沒撞上,便被羅青攔了下來。
“先帶她下去吧。”韓湘君吩咐道。
蘇璃問,“你不信她?”
韓湘君笑了笑,“朕隻信證據,此事我會派人去查,但這婢女不可輕易饒恕,若是往後人人效仿她如此,那後宮還有何規矩可言?”
她拉過他的手,“見你今晚喝得不少,身子可還好?”
蘇璃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覺得這個男人真是,才聽完一個悲慘的故事,立馬跟沒事人似的又跟她溫情起來。倒是她聽完小丫鬟的事後,心裡沉悶不已。
仿佛看出她心裡在想什麼,韓湘君又笑了笑,端起茶盞呷了一口,“人間悲苦何其多,你若是通通知曉,恐怕憐憫不過來。不過......”他話頭一轉,“你倒是可以好好憐憫憐憫我一番。”
“你有什麼好憐憫的?”
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胸口,“這裡難受。”
蘇璃轉念一想,今晚她見尹睿的事肯定瞞不過他,自己不想瞞他,但她和尹睿也不是刻意見麵,隻是無意遇見了,所以說了兩句話而已,沒什麼好心虛的。
她問道:“我見尹睿,你氣了?”
“你往後想見誰就見誰,我何須生氣?隻不過......”
“不過什麼?”
“不管你見誰,心裡想著我就好。”
他目光灼熱,許是喝了點酒,令他眸色深邃,漸漸的,俊臉湊了過來,眼見就要一親芳澤,卻被她抬手止住,“我要是不呢。”
她嬌蠻的一扭身子,脫離了他懷抱,抿唇笑看他,“我先去看兒子了,你要是難受就歇息吧。”
韓湘君看她兔子似的逃離殿內,勾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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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天氣冷得格外快,很快上京就迎來了第一場小雪。蘇璃在南邊待了兩年,已經許久沒見過雪了,上京的雪比起西河鎮來說九牛一毛,但足矣令她玩心大起,裹著厚厚實實的冬衣,拿著小鏟子在院子裡教丫鬟們堆雪人。
雪不多,雪人小小個的,一排排堆在廊下,像守在門口的侍衛,還分彆取了名字,挺像那麼一?事。
小團子看著娘親玩雪急紅了眼,啊啊啊的瞪著腿要下地玩。可卻被奶娘穩穩的抱著,動彈不得。蘇璃抹了一把雪,走過來在他小臉蛋上點了點,“這是大人玩的,你還小,沒你的份。”
團子聽不懂,伸手讓娘親抱抱。
蘇璃一把將她抱過來,看見門口劉掌司正被人帶進來,笑道:“天氣這麼冷,劉掌司怎麼過來了?”
她行了一禮,“良媛,入冬後許多手捂子要換一批,但有些緊要的事奴婢拿不準主意,所以來問問您。”
蘇璃請她入內,一邊選著棉花布料,一邊與她閒聊起來。
“說起來,奴婢們在宮裡當差是幸運的,手凍了有爐子有手捂子,每日三餐皆有熱飯菜。今年雪下得這般早,這個冬天估計又要有許多人難熬了。”
“怎麼說?”
“娘娘不知,兒奴婢的侄子?奴婢送了些特產過來,說了外頭的情況。不說其他州府,就咱們上京,城外的廟庵都多了許多流民。”
蘇璃在綏州的時候是見過流民的,成群結隊,浩浩蕩蕩,餓極了要吃人的模樣十分可怕,她心驚,“上京也有流民?”
“每年都有,這兩年朝廷不打仗了,還少了些,但今年南邊不是水災嗎??此,許多流民又湧進了上京,往年廟庵裡還能收留得過來,可今年太多,根本收不下那麼多人。好些孤兒寡母的挨餓受凍,哎喲,那個可憐的喲......”
蘇璃放下手中的東西,若有所思,等劉掌司走了之後,她端著份甜羹親自去了趟承安殿。
羅青遠見她來,笑盈盈的,“良媛今日得閒啦?”
其實他心裡清楚,良媛天天都得閒呢,隻是沒有來承安殿看望皇上的習慣罷了。沒想到今天冷不丁的來了,皇上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心裡多?興。
“奴才這就進去稟報。”
“好。”
蘇璃站在殿外,隱隱約約聽見裡頭傳來爭論聲,還說到流民之事,心想,估計今年流民很多,要不然也不會讓這些大臣這麼急眼了。
沒過一會兒,羅青出來了,“皇上請您進去呢。”
蘇璃詫異,“皇上不是正在議事嗎?”原本以為會像以前一樣在偏殿先等著,等他議完在見他的。
她遲疑的進了大殿,裡頭站著幾個大臣,她也不認識,見她進來,紛紛朝她看過來,似乎有些不滿,估計是覺得她打攪他們討論大事了。
蘇璃走過去,從婢女手中端過甜羹,說道:“聽羅青說您上午咳嗽,我便做了些潤肺止咳的甜羹過來。”
韓湘君一上午咳許久,嗓子都有些啞,他笑著接過碗,很快喝儘。蘇璃收回碗,正準備走,卻又被他喊住。
“皇上還有事?”
“關於流民的事,你聽聽。”
幾個大臣頓時瞪眼過來,有人說道:“皇上,蘇良媛乃一介女流,怎可......”
韓湘君抬手打斷他,指著另一人,說道:“袁公,你將流民之事再說一遍。”
蘇璃沒想到他讓她這個時候進殿來是打著這主意,心下震驚,按理說,後宮乾政是大忌,可她竟然堂而皇之的讓她站在這裡聽,想必一會兒定是要問她主意的。雖然自己此次過來確實是有些關於安撫流民的想法想與他商量,隻是沒想到這麼湊巧。
城外流民此時還不算多,但這才是初冬,恐怕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往後流民越來越多。若是再有人利用這些流民從中作梗,上京難免起亂。韓湘君才登基沒多久,相當看重政績,流民安置得如何至關重要,半點馬虎不得。
按照朝廷處理流民的慣例,眾人也是中規中矩的提出建議,但韓湘君都不滿意,最後看向蘇璃,“你有什麼法子?”
蘇璃聽得正仔細,突然被她點名,嚇了一跳,幾道辣的視線也朝她看來,有嘲弄有不屑,再想起之那人說的“一介女流”,莫名的激起了蘇璃的鬥誌。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其實聽了這麼久,她算聽清楚了問題所在,有兩點,一是上京城外流民的妥善安置;二是繼續安撫南方災民,杜絕發展成為大批流民。但這兩個問題安置的關鍵都在於銀子,之南方水災時,國庫撥下去很多銀子,如今再拿不出多少來,況且年底各地軍需報備,要花錢的地方太多,如何湊銀錢才是關鍵問題。
蘇璃想了想,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試一試,隻不過,她此時看著這些大臣們,不好當麵說出來,於是賣了個關子,“我倒是有些注意,但不好在各位大人麵前班門弄斧,還得私下跟皇上您商量一二。”
韓湘君饒有興致的點頭,“可。”
蘇璃無視大臣輕蔑的眼神,等他們都退出大殿之後,被韓湘君一把拉坐在腿上,“你說說看。”
蘇璃附耳說了自己的想法,韓湘君一愣,隨後哈哈大笑。捏著她臉蛋說道:“就你鬼精得很!”
將將走出門沒多遠的眾人聽見笑聲又回頭看了幾眼。
其中一人說道:“依袁公看,皇上此舉何意?”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問起一個女子的意見來?這不是胡鬨嗎?
袁公背著手,?深莫測的搖頭,“我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立後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也快了,大概還有四、五章吧,掃清障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