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自謝柔嘉遭逢大變之後, 陳氏是唯一一個自始至終都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的人。

謝柔嘉的屋裡本來晚上也不願點燈, 陳氏今日拿著燭台過來,卻見屋裡燭光搖曳。

她頗覺意外,再看向坐在桌前的謝柔嘉,隻感到她似與往日不同。

陳氏叫了聲“郡主”, 把自己帶來的燭台放在了桌上:“夜深了,多點盞燈亮堂些。”

“好。”謝柔嘉柔順地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 “娘親坐。”

自遭逢大變之後,她便不這樣叫陳氏了。

現在又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稱呼,陳氏心頭微動, 慢慢在她麵前坐了下來。

寶意看著這對母女, 心想便是今夜了。

她的心中怒火再起,隻聽謝柔嘉說:“我都想起來了。”

陳氏坐在她麵前,正拿過杯子為她倒水,隨口問道:“郡主想起什麼來了?”

謝柔嘉一雙妙目在麵紗之上觀察陳氏的神色, 說道:“我想起了這玉墜原本是屬於誰的。”

陳氏手一抖。

謝柔嘉看著她, 柔聲道,“她們憑借玉墜認定我是王府嫡女, 可這本來是寶意的, 對嗎?這是四歲那年我從寶意手上搶來的。”

“郡主記差了。”陳氏放下了水壺,鎮定地道,“這玉墜本就是你的。”

“娘親莫要騙我,我記得清清楚楚。”在服下玉墜裡脫胎換骨的寶物後, 謝柔嘉不僅一身傷疤褪去,記憶也變得無比清晰。

她在麵紗後輕但堅定地說:“寶意那時候生得那麼小,看上去根本不足歲。她們認錯了人,娘親你卻沒有告訴她們,對不對?”

寶意看向陳氏,等著她開口。

她就想要知道,當初陳氏為什麼甘冒其險,也要用女兒來頂替自己。

陳氏迎著女兒的目光,終究長長地歎一口氣。

她承認道:“當初你祖母跟父親接連去世,寧王府又六七年都沒有動靜,我原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來尋回這個女兒了。他們來了,若是見我那樣養她,會如何對待你我?”

苛待王府嫡女,寶意又是有郡主之位在身。

若是讓寧王府的人發現,定然不會這樣輕易就放過她。

寶意沒有想到,她竟然是為著這個緣故向當初那兩個嬤嬤隱瞞了真相。

“那日寧王府來人的時候,我怕得很,誰知他們竟然把你認成了是王府嫡女。而寶意又什麼都不記得,我自然是將錯就錯,讓你頂替了王府嫡女的位置。”

屋裡燭光搖曳,隻有陳氏低低敘說的聲音。

“嘉兒。”陳氏說完,望向女兒,“不管過去如何,現在你才是王府的小姐,是受萬千寵愛的郡主。而寶意已經被趕出去了,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再回到王府,過去那麼多年都沒有人懷疑過你,從此以後也不會有人懷疑你郡主的身份——”

她說著,目光又落在謝柔嘉頸間的玉墜上,“隻要有這個玉墜,你就是真的。”

聽到這裡,謝柔嘉總算是知道為何她要時刻提醒自己把這玉墜戴在身上了。

她想著,抬手摸了摸頸間的玉墜,回想起了這些年在府中的經曆。

也就隻有她的娘親,才敢這樣為她謀奪。

也就隻有她的娘親,才會在她得了天花的時候對她不離不棄。

她抬頭,望向陳氏,從自己的母親眼中看出了隱憂。

陳氏這麼多年都沒有把真相告訴她,忍著她把彆人當成親娘,就是因為怕她接受不了這事實,怕她傻到說出去。

謝柔嘉笑了笑,可是她怎麼會說出去呢?

“娘親放心。”寶意見她抬手摘下了麵紗,露出了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你說得沒錯,我才是王府的小姐,我才是玉墜真正的主人,誰也改變不了這樣的事實。”

陳氏看著燭光下女兒這無瑕的臉,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忍不住伸手來摸女兒的臉:“嘉兒,你——”

她本以為女兒得了天花破了相,這一生就這樣了。

被養在府中,榮華富貴,但也鬱鬱寡歡,可是沒有想到她臉上的傷竟能夠恢複!

而且,而且還變得比從前更美……

謝柔嘉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讓陳氏的掌心貼在自己吹彈可破的臉上。

她望著自己的母親,對她說道:“我是特意把她趕出去的。如今這枚玉墜是我的,郡主之位也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了。”

寶意浮在半空,望著這對母女,整個人簡直被滔天的怒火吞噬!

——她是故意的,她竟是故意把自己趕走的!

寶意沒想到曾經對自己來說就同冬雪一樣,也是她人生中一道陽光的姐姐竟然是這種人!

一瞬間,她眼前的畫麵像是在火焰中被高熱熏得扭曲起來,令她整個人都在發燙,仿佛從靈魂深處被灼燒著。

她的眼前漸漸被鮮紅蒙蔽,每做一場夢,她就能發現越多這些人的醜惡。

從死得不明不白茫然無比,到現在心中充滿明晰的怨恨,寶意都不知自己是不是該感激這玉墜把自己吸了進去,給了她這樣的機會,讓她看清上輩子的一切!

那火焰灼燒著,讓她整個人都要喘不過氣來。

終於,這夢境也不穩了。

寶意吸進一口灼熱的氣體,從夢境中掙脫了出來,大汗淋漓地醒在了自己的床上。

外麵的月亮還掛在天上,寶意喘息著,額發都汗濕了貼在臉上。

她抓緊了身下的被子,想到自己在夢中見到的那鮮血落在墜子上的那一幕。

這是警告。

警告她不能再拖了,要在謝柔嘉的天花發作之前,在她的血灑玉墜之前,把這個墜子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