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些事,從來沒人跟她說過。
寶意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化,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身邊的丫鬟雖忠心,但到底年紀小,也不夠機靈。
身邊年長的宮人,大概心都不在她身上,也不可能提醒。
五公主雖怯懦,但是遇上自己向往的永泰郡主說這話,卻是完全聽了進去。
“我知道了。”她對寶意點了點頭,又問,“如果我選擇為父皇母後做衣物吃食,那兄姐呢?”
說完望著寶意,等著她告訴自己對兄姐該如何。
寶意一想,皇後膝下就隻有四皇子常出入宮中,蕭璟……
她開口道:“公主若是為皇上皇後做了什麼,遇見你四哥,也為他準備一份吧。”
五公主認真地記下了,說道:“好!”
見她都記著了,想著她以後應該在宮裡就不會那麼難熬,寶意也鬆了一口氣。
旋即又想起五公主先前說那些話,話裡對宮外帶著神往,寶意於是試探著問道,“公主在宮中,想出來玩嗎?”
“想的。”五公主走在她身邊,抿了抿唇。
她自是想出去的,可是不像其他姐妹,要麼是已經嫁出了宮,要麼是得寵,在京中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引領潮流。自己無人相邀,而旁人邀請她們去,都來不及。
見她這樣想出來,寶意於是說道:“若是公主不嫌棄的話,過幾日我們寧王府舉辦賞花宴,我想邀請公主來做我的座上賓。”
“真的?”五公主喜出望外,隨即又猶豫了起來,“可我去了會不會給你丟人?”
“怎麼會?”寶意安慰道,“我剛被父母認回來,從前可是做丫鬟的,公主不要嫌棄我才是。”
“我不會!”五公主聽了她的話,忙抓著寶意的手急急地道。
寶意對她這樣好,還告訴她那麼多,她已經認定寶意是自己人生中第一個好朋友了。
兩人一起回來的時候,皇後與寧王妃的交談已經告一段落。
皇後見寶意是一個人出去,回來的時候卻是同五公主一起,倒也不奇怪。
從入了宮以後,五公主就鮮少在晨昏定省之外的時間在青鸞殿出現。今日過來,大概是終於適應了宮中生活,鼓起勇氣來請安了。
“兒臣見過母後。”
聽了寶意的話,五公主知道自己要對皇後娘娘主動親近,就比往常有了更多的話。
皇後看著女兒今日這樣活潑了幾分,倒也顯出少女的可愛,便留了她今晚在青鸞殿一起用晚膳。
五公主喜出望外,謝了皇後的恩,又眼睛發亮地看向寶意。
寶意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梨渦淺淺印在公主眼中。
掌燈時分,成元帝才來了皇後宮中。
這是寶意第一次見這位帝王,隻覺得蕭璟在眉眼之間跟他的父皇有幾分相似,便是五公主也像他。這皇家的血脈,可以說是極其霸道了。
寶意隨皇後、母親一起行禮,五公主也跪在她身旁。
成元帝扶了皇後,說道:“起來吧。”
他在皇後身邊入座,看著他們北周這最有錢的郡主。
就像寧王在自己麵前不自覺地炫耀過的那樣,寶意長得可愛,讓人見之心喜。
然後這禮儀舉止,還有氣度,也是完全讓人挑不出錯處。
成元帝看著看著,不由得就動了心思。
他們家老三跟老四都還尚未婚配呢,要是寶意能嫁了他們其中一個做正妃,那就——
成元帝想著,忍不住看向了皇後。
帝後一心,皇帝在想什麼,皇後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對成元帝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皇後一搖頭,成元帝便知道她這是已經向寧王妃提過了,不過寧王妃顯然沒有答應。
但是看上去應該也沒有完全不答應?
總之就是還有機會。
這樣一想,成元帝心情就更好了,對這個難得在自己麵前出現的女兒也關懷。
五公主許久未曾得到父皇的注意,頗有些受寵若驚。
在她順勢提出想去參加寧王府的賞花宴時,成元帝也爽快地答應了。
皇後命人傳了晚膳,寧王妃、五公主和寶意被準許同桌用膳。
宮中的膳食自然是精細,可是成元帝的多話,才是讓人驚訝。
在接旨的時候,寶意就已經得了成元帝的隔空讚賞,現在進宮來見了真人,才更真切地體驗到帝王誇人的熱烈。
成元帝對寶意讚不絕口,寧王妃在旁聽著,都有些意外了。
寶意卻反應過來,知道自己捐掉四百萬兩分紅的事,大概是由歐陽昭明口中傳進了成元帝的耳朵裡。他這些誇讚不是衝著柔嘉提的施粥賑災來的,今日讓自己隨母親進宮,也不是為了鼓勵這個。
國庫空虛,自己在成元帝麵前,不僅是寧王失而複得的明珠,更是大周朝天降的小財神。
這世間財富累積到極致,也能把一個人送上頂峰,連帝王都要禮遇三分。
可惜成元帝不能明著封賞寶意更多,不然怕是要一天一張聖旨,在城中不帶重樣的誇足寧王府十天半月才停。
用過晚膳,成元帝才停止了明裡暗裡的誇讚,回了書房處理國事。
一文錢逼死好漢,寶意都想著是不是該再捐兩年分紅出來了。
寧王妃也帶著寶意告辭,離開的時候帶走了成元帝賞給謝易行的一方硯台。
寶意拿著這錦盒裝的硯台坐在馬車上。
聽母親說道:“皇上從以前就偏疼你三哥,有什麼好的也總喜歡給他備一份。”
要不是小兒子不良於行,不能入朝為官,眼下也應該是大周朝的股肱之臣了。
寶意將錦盒放在膝上,對寧王妃說:“娘,三哥的腿已有好轉了,空聞大師說定能痊愈,娘親不用擔心。三哥總有一天能夠像爹和哥哥們一樣報效朝廷,建功立業,為國分憂。”
寧王妃一樂:“你慣會說話,等回去了,你便親自把這硯台送到你三哥院子裡去。”
寶意自然應下。
等馬車回到寧王府,一從上麵下來,她第一件事便是把硯台往三哥的院裡送去。
謝易行的院子裡,依然清靜,寶意一走,這夜間又變回無人伺候。
這個時間,三哥應該是在書房裡看書,或者自己跟自己下棋了。
寶意想著,徑自去了書房,叫了聲“三哥”才推門進去。
一進來,就看到燈火之下,那張謝易行慣坐的輪椅空在那裡。
而本該坐在上麵的人正在扶著桌案,步履艱難,但卻一步一步地憑自己的力量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