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意沒有應他。
她在想著自己怎麼忽然又夢見了今天的事。
然後, 挽在她臂間的披帛被風一吹就揚了起來。
本朝流行披帛裝點,已婚婦女用的披帛比較短, 未婚少女用的披帛比較長。
寶意今日臂間挽的披帛是金紅色的薄紗, 被風一吹, 就在兩個人麵前飄過, 然後落在了寶意的臉上, 代替了她剛剛的麵紗,遮住了她的麵孔。
她的輪廓在這輕薄的布料後變得朦朦朧朧, 視野中的白翊嵐也變得朦朦朧朧。
就像是在成親的日子,在新娘的蓋頭下看他一樣。
眼前這個比這一世的白翊嵐要成熟些的青年笑了一聲。
在寶意的注視中,他抬起了手, 去揭她臉上蓋著的披帛:“你不說話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說著傾身過來。
“我——”寶意心如鹿撞, 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就感到他隔著披帛在自己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等她再睜開眼睛時,麵前這籠罩著她視野的輕紗被揭了下來。
白翊嵐的麵孔重新在她眼前變得清晰起來, 對她說道:“等我回來。”
然後他手在這大樹上一撐,人就跳了下去。
這一瞬間,樹上的梅花紛紛脫離了枝頭, 隨著這陣秋風向上揚起。
寶意的視野中迷蒙一片, 都是梅花。
“白翊嵐——”她伸手要去抓白翊嵐,他怎麼能把她扔在這樹上, 就這麼離開?
可是她的聲音, 她伸出的手, 都被這漫天的梅花給擋住了。
她沒有抓到離自己遠去的人,倒是因為這個動作,周圍的夢境開始像潮水一樣退去。
窗外的雨停了,天也已經大亮,在這裡照顧了寶意一夜的冬雪此刻正趴在桌上沉睡。
寶意躺在床上,睜開了眼睛。
她抬著一隻手,看著頭頂這看了幾日開始有些熟悉的帳頂。
片刻之後,將手放回了自己的額頭上,想著這到底是夢,還是白翊嵐真的來過。
她從床上坐起身,發出的動靜讓在桌前的冬雪也醒了過來。
“郡主?”冬雪揉著眼睛看向她,問道,“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寶意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她在床邊坐了片刻,然後問冬雪:“昨夜我喝了酒,都是姐姐在照顧我嗎?”
“是我。”冬雪已經起身去給她拿了衣服過來,幫她穿上,“郡主雖然喝醉了,但是很乖就睡了,沒有發熱,也沒有鬨人。隻不過三公子說,以後不能讓你在外頭喝酒。”
寶意穿好了衣服,又梳洗過,到底沒問冬雪有沒有人來過房裡。
想也知道,他要是來過,冬雪肯定察覺不了,問了也是白問。
兩人很快打理好從屋裡出來,見著外麵的景色,不由得駐足了片刻。
院子裡的一切被雨洗過,呈現出清新顏色,而頂上的天空也比平日多了幾分澄澈。
寶意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感到心情舒暢起來,說了聲“走吧”,在經過旁邊的房間時沒有聽到裡麵有什麼聲音,裡麵的兩人大概也早早起來了。
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早膳,寶意一出來就見到三哥已經坐在廳裡。
她走了過來,朝著哥哥打了聲招呼。
謝易行看著她,問道:“酒醒了?”
寶意有些不好意思:“醒了。”
她來到桌前坐下,謝易行說:“酒醒了就好,我還怕昨天讓你喝酒,誤了今天的事。”
“嗯?”寶意原本要伸手去拿筷子,聽到哥哥的話,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今天什麼事?”
他們今天不就是在彆莊上練習騎射嗎?
這直接在這裡歇了一夜,還省了坐馬車過來的功夫,待會就到外頭去練習就好了。
怎麼聽哥哥一說,倒像是要有彆的事情要忙的樣子?
謝易行看了她片刻,失笑道:“你是真醉糊塗了,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寶意還沒想出來,冬雪就在她身後輕聲提醒道:“郡主,今天是你外祖母六十大壽,我們還要回去換衣裳,然後再跟王妃一起去順國公府。”
寶意這才想起來,是了,今天就是外祖母的六十大壽了。
若不是昨天雨那樣大,他們在這裡住了一晚的話,她也不會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所以說要快一點。”謝易行說道,“吃吧,吃完之後我們就回去。”
寶意應了一聲,把自己喝完酒做的夢先暫時放在了腦後。
跟三哥一起吃完了這彆莊上準備的清淡早餐,兄妹二人就各自登上了馬車。
旭日初升,昨日的雨過了一夜,已經蒸發了不少,隻有在排水不好的黃泥路上的凹陷處還有渾濁的積水,馬車的車輪在上麵一滾過就濺起泥水。
等來到城門外的時候,城門已經開了,城內城外都熱鬨起來,充滿了鮮活的氣息。
馬車進了城,一路來到了王府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