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屋裡, 她就聞到了彌漫在空氣中微苦的藥香。
儘管室內遵照太醫的囑咐開著門窗,通著風, 但這裡的空氣依然讓人覺得有些滯然。
這抹高挑纖細的身影緩步朝著前方走去。
她的聽覺很好,捕捉得到在這屋裡深處那個並不穩健的呼吸聲。
就讓她這樣獨自進去了, 那些太醫並不願意。
照他們看來,應當是自己等人一並進去看著, 才最保險。
但王妃輕言慢語地讓他們等在這裡, 稍安勿躁。
太醫們就算再不甘, 再憂慮, 也隻能遵從旨意。
聽見王妃這樣將信任交給了自己, 這黑衣姑娘也就將那些聲音都屏蔽在了身後,徑自朝著屋裡唯一的呼吸聲所在的方向走去。
來到簾幕前,她透過這白紗窺見了後方隱約的影子。
在最裡頭的床榻上正躺著一個人,那就是皇榜上所寫身患惡疾的, 曾經的南齊帝王、如今的平王殿下。
她在簾幕後站了片刻。
平王的病情對她來南齊所要做的事來說,是一個天大的良機, 他在這個時候病情加重,不得不寄望於有隱世的醫者來救治他, 簡直就是命運的安排。
這種宿命之感令她心跳急促了幾分。
不能這樣進去,於是等到心跳平複之後, 她才伸出了手,撩起了簾子, 除去了跟躺在床榻上的人之間的最後一層屏障, 她真正地看到了這個身在生死邊緣的天潢貴胄。
儘管這裡跟床榻上隔著七八步的距離, 但她依舊清晰地看到這平躺在床榻上的人的側臉。
隻是一瞬間,這沒有再用麵紗遮掩住容顏的黑衣女子腳步就猛地頓住,撩開紗簾的手指抽動了一下,緊緊地握住了那團在手中的柔軟布料。
平王妃在她身後走了進來。
外麵的太醫已經被她安撫好,願意靜等結果。
她走進來,卻見到這個在外頭無論如何都神情不動的姑娘站在紗簾前,似是受了極大的衝擊。
她的眼睛睜大了,像是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本就白的臉在此刻顯得越發白了,連唇上的血色都稍稍地褪去了幾分。
見她這個反應,王妃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夫君在裡麵出了什麼事,等到慌張地走上前來,站在她身邊朝著裡麵看去,見到躺在床榻上的人依然如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樣安穩地閉著眼睛,胸口還在起伏,這才安心下來。
既然王爺沒事,那這黑衣姑娘的反應就不會是因為他的病情了。
她揭了皇榜來到平王府,卻未曾告知旁人該如何稱呼她,王妃隻能站在她旁邊,輕聲問道“姑娘,怎麼了?”
聽到她的聲音,這在看清平王容貌的瞬間忽然化作木雕泥塑的黑衣女子這才回過神來。
她極為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要從這種被命運攫取住的窒息感中掙脫出來,片刻之後才說道“沒事。”
話音落下,她就繼續邁出了那隻腳,朝著裡麵走去。
王妃跟在她身後,兩人方才說的話跟如今氣息的接近,似乎都讓躺在床上正在昏睡中的人有所感應。
來到床榻前,兩人隻見白迎霆的眉毛微微蹙起,隨即又再睜開了眼睛。
“王爺。”
黑衣姑娘看著平王妃迎上前去,緊張而關切地問躺在床上的人可有不適。
她剛剛從這裡離開,白迎霆才又再閉上眼睛,現在不過昏睡片刻就又醒來,平王妃有些擔心他是不是感到不舒服。
可是白迎霆卻輕聲問道“有人來了?”
聽見他這句話,王妃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微的笑容。
他對外人的氣息敏感,還能感覺到這樣輕微的變化,情況看著是比前幾日突然昏厥要好多了。
她也輕聲回道“是啊。”
說著讓開了身體,讓他看揭了皇榜入府的人。
白迎霆調轉目光看向她。
他知道,現在能夠來到王府中的外人,無非都是對治愈自己有著幾分把握的人,隻是麵前這個醫者,無論是她的年紀,還是她過人的容貌,都叫他感到意外。
若是在平時,他定然不會怔忪得這麼明顯。
隻是現在在病中,這位曾經的帝王已經沒有足夠多的精力去時刻隱藏自己的真實反應。
不過他卻發現,麵前的人陷入怔忪的時間比自己還長。
在他回過神來以後,又過了片刻,這年輕的醫者才像是從那種把自己錯認成旁人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徹底確認了自己不是她認識的人。
血色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那雙眼眸裡的波瀾也平靜了下來。
“王爺。”白迎霆見她朝著自己行了一禮,對自己說道,“我為王爺的病情而來,我可以令王爺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