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第 281 章(1 / 2)

她這一說,所有人都想起了這些日子從江南傳來的消息。

那橫空出世,拿了十幾幅絕跡的名家書畫換了江南商會大批物資運往前線的南齊女子,近來可是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雖說這一次與東狄對抗,南齊是同大周結了盟,但是這樣一個出身南齊的女子,居然會在大周這樣儘心儘力地為大周軍隊籌集物資,這實在是超過了友好相助的標準。

她一提起,在座諸人就紛紛說道:“不錯,跟她一比,彆說是謝柔嘉了,就算是將在座你我捐出去的錢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啊。”

“而且。”那挑起這個話題的貴女又說道,“我聽江南那邊傳來的消息,她將那十幾幅書畫都換取了江南商會的物資,現在又在江南一擲千金收集藥材了。”

這不正是謝柔嘉正在做的事?聽了她的話,在座眾人都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笑了起來。

於雪晴眼睛一轉,也同樣樂了,同樣的事,這個南齊女子在江南做來就是不一樣的量級,無論如何光芒都會被她掩蓋過。

謝柔嘉還想靠著這一招奇兵突起,真是算盤打得太好了。雖然論起來,她們在座所有人都輸給了她,可是這姓洛的女子打謝柔嘉的臉打得最狠,敵人的敵人便可以算作是朋友,坐在這裡的眾人自然也都覺得她順眼些。

於雪晴看向自己身旁的人,說道:“就你消息最靈通,還有什麼消息沒有?”

既然她問了,那這被問到的人也就沒再藏私,隻答道:“這江南的動靜既然能傳到咱們的耳朵裡,那宮裡自然也知道了,皇上已經下了旨,把人召進京中來,要好好見一見她。到時候皇後娘娘少不得要在宮中接見她,還要設宴請咱們去。到時候,這個南齊來的女子往那裡一站,咱們再把謝柔嘉往前一推,不就正好能讓她們比個高低?”

她說完,自己先拿手帕掩著唇,吃吃地笑了起來。

“好啊。”於雪晴眼睛一亮,說道,“可真有你的。”

這樣一來,既提到了他們琮王府的率先垂範,又單獨打壓了謝柔嘉的風頭,可以說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於雪晴心中想著,唇邊也忍不住浮現出了笑意,手指放在桌上輕輕地敲擊著,眼睛望著柔嘉的院子所在的方向,隻恨不得那個南齊女子趕緊進京,好來打柔嘉的臉了。

書房中,正在被於雪晴期待著蓋掉風頭的柔嘉並沒有心思去管她們在背後多說了自己什麼,也沒有多看方才宮裡賜下來的東西,隻是讓人收在了庫房裡,自己則借著蕭琮不在的時候進了他的書房,開始在房中小心翼翼地翻看。

自那日見到東狄來的人之後,她心中輾轉了幾日,不住地夢起上輩子蕭琮有了新人之後,自己失去他的寵愛是被如何對待的,再加上如今蕭璟人已經到了邊關,離他失去一隻手臂的日子也越來越近,柔嘉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與東狄做這筆交易。

她現在手上沒有玉墜的下落,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能夠保住蕭璟的手臂,就隻能儘量多地在手上抓到有用的籌碼,跟東狄交易的時候,要求他們不要傷了蕭璟。

當那東狄女子再次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柔嘉便答應了她的要求,準備按照月重闕想要的去給他搜尋信息,隻不過一般的情報他們自己便有能耐可以得到,因此那侍女要她去找的情報是在蕭琮的密信之中才能看到的。

兩輩子在蕭琮身邊,柔嘉對他的幕僚跟密信往來,還有存放這些情報的地方都十分清楚,東狄這般找上她是找對了人。

她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把那封密信打開看了一遍,記下了上麵的內容之後,就又把密信疊回了原樣放回信封裡,然後再將這暗格重新合上,之後便從書房中離開,隻等著那東狄侍女再來自己麵前了。

她鎮靜地回到院中,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過,揚聲喚自己的侍女進來添茶。侍女忙不迭地去沏了茶來,一麵為主子添上,一麵對她說道:“小姐,王妃今日邀人來王府賞花,負責澆花的侍女在旁聽到了些她們說的話。”

柔嘉拿到了自己要的信息,有了跟東狄人談判的籌碼,心情放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聞言看向自己的侍女,見她一臉不憤,便猜到應當是聽了於雪晴她們在花園中說自己的事了。

侍女見她放下茶杯,漫不經心地問道:“她們說我什麼?”

“她們說小姐你先前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白費心機。”見柔嘉讓自己說,她便放下茶壺,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說是江南那個南齊女子現在已經被陛下下旨,要召進京中來覲見,說隻要她一來,小姐先前做的那些事都會被她給比下去。”

而至於後麵,她們說到要讓柔嘉在宮中出醜的話,那澆花的侍女沒敢在附近明目張膽停留太久,聽到前頭的話之後就匆匆離開,所以後麵的沒有聽見,否則她現在能更生氣。

南齊女子要從江南過來了,這倒是一個有用的信息。柔嘉想,上輩子在她的印象中沒有這麼一個人,她先前也從蕭琮那裡聽到過關於這個在江南拍賣自己珍藏的十幾幅名家書畫,換取江南商會物資送往邊關的女子的事情,若不是聽著年紀對不上、外貌對不上,其他也對不上,她幾乎都要以為這個在江南名聲大噪的是許久未曾出現的寶意了。

在這個關頭到大周來,為他們做這些事情,確實是增長名望最好的時機,隻不過寶意已經是大周的郡主,她若是要做這些,沒必要要隱瞞身份,換個姓名到江南去。

想來會有這樣的變故,是因為這輩子南齊同大周結成聯盟的緣故吧,所以齊人才會到大周來做這些事。

侍女聽她淡淡地道:“你說她一個齊人,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奴婢不知。”侍女本來還在為著剛剛聽到王妃她們在背後這樣說自己的主子而氣呢,猝不及防地被柔嘉這樣問道,隻能努力地想了想,然後說道,“為了名望?”

柔嘉又道:“男子有了名望,可以加官進爵。”就像之後,朝廷若是要那些江南富商捐出大半家產來充斥國庫,以支撐此戰,便會給他們封些爵位以示尊榮,“她一個女子,要這些名望來有什麼用?”

順著她剛才的話,侍女想了想,說道:“男子要名望是為了做官,女子的話,是為了嫁人?”

柔嘉說道:“就看他這次進京是為了誰來的了。”

隻可惜事情發展並未如她所料,今日京郊城門關閉之前,一匹快馬飛奔而來,信使在城門前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之後,就一路往著京中去,在宮門下鑰之前進了宮,將自己帶來的信函送到了成元帝手中。

成元帝坐在禦書房裡,看過手上印著南齊皇室印章的密信之後,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外的神色,然後將手中的信遞給了同在書房中的寧王:“阿衡你看。”

寧王上前來,從成元帝手中接過了這封信,目光在上麵一掃,也同樣露出了意外之色。

這封從南齊一路快馬送過來的密信上寫著,近日在江南以十幾幅名家書畫換取了江南商會物資馳援邊境大軍,解了他們大周的燃眉之急的女子,是他們南齊的衡陽公主。

衡陽公主隨大周使團一起,來到了南齊與大周的邊境,在邊境停留了數日之後便進入了大周,到了江南去。

她在江南所為,都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但是也代表了南齊對大周的結盟之意。

她本來隱藏了身份,是沒有想做得太引人注目,隻是現在成元帝都要召她入京了,所以南齊才發了這麼一封密信過來,先將郡主的身份過了明路。

隻是這樣一來,成元帝要召她進京迎接的規格就不一樣了,畢竟她是代表著南齊皇室來的,又是在這樣艱難的時刻,還給了大周這樣鼎力的支持,一切製式都要改。

寧王聽著成元帝的話,將手中的信函放下,對他說道:“臣覺得,這位衡陽郡主應當也不是太過重這些繁文縟節的人,何況現在的情況不同,陛下也不必過於鋪張,一切從簡便是。”

成元帝道:“對,阿衡你說得對。”

隻不過這從簡也隻能是禮儀從簡,但是這位衡陽郡主的身份是一定要先公布出去的,至於到時她來了要如何去接待她,那就再說。

寧王同他就著此事又再交談了一陣之後,在宮門下鑰前才離開了皇宮,坐上馬車回寧王府。

方才在帝王麵前還需裝作若無其事,現在等一到了馬車上自己獨處,寧王就閉上了眼睛,在昏暗的車廂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偏偏就是南齊的郡主?

本來聽到江南來的消息之後,他心中是存了一份希望,盼著那是自己的幼女順利回到了大周,隻不過停在江南換了個身份,來為風雨動蕩的大周做一些事。

可是隨著越來越多關於她的消息傳回來,甚至有畫像傳到了寧王手中,見過了畫中那跟寶意完全不一樣的人,再加上今日她南齊郡主的身份確定,寧王就徹底死了心。

這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寶意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甚至不知是否還尚在人間。

紙裡包不住火,妻子已經幾次問起女兒什麼時候能回來,寧王實在想不出,等到有一日要將真相同她和盤托出的時候,自己的妻子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第二日上朝,成元帝便在朝堂上公布了此事,要更改接待這位郡主進京的禮儀規製。

而這個消息在京中很快就像插了翅膀一樣,到處都傳遍了。

昨日還篤定這個南齊女子是出身南齊的富庶之家,隻不過躋身不了更高的階層,所以才拿著那些書畫,趁這個機會來大周刷名望的柔嘉頓時就被打了臉。

南齊皇室沒有公主,在他們之中,身份最高也不過是郡主,這麼一個郡主還要這個時候跑到大周來做這些事情,難道真的是隻是單純的想為大周做一些事情?

不可能,柔嘉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人。

人活在這世間,做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就像她昨日等到了那東狄的侍女出現,把對方要的信息跟自己的要求都告訴了她,就是為了自己、為了蕭璟、為了不再重蹈覆轍。

隻不過這對柔嘉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但是對於雪晴來說卻是更好。

“真郡主對上她這麼個假郡主,有意思。”於雪晴坐在美人床榻上,一麵用銀叉去插盤中切成小塊的柿子,一麵嘲諷地笑道。

算起來,她謝柔嘉出嫁前處處被謝寶意比下去,出嫁後又有這麼一個南齊郡主哪哪兒都高過她一頭,於雪晴幾乎都想問謝柔嘉當著這個假郡主心裡惱不惱、恨不恨那些人當年把她跟謝寶意弄錯了。

“隻可惜永泰郡主還在彆莊上學畫。”她眯起了眼睛,執著手裡精致的銀叉,望著上麵自己咬了一口的果肉,“否則若是她跟這位南齊的衡陽郡主同時出現在謝柔嘉麵前,她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烈日下,一支車隊朝著京城的方向去,三輛馬車周圍同行著十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護衛,雖然衣著看上去都十分普通,但是身上的銳氣卻如同刀鋒。

搖晃的馬車中,寶意展開了從監察院來的密信。

小柔跟著她回到大周,在江南停留了半個月時間,已經對監察院的這些手段更加了解,要與京中監察院傳遞信息輕而易舉。

寶意看著手上的密信,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少女雖坐在她近旁,卻沒有問這封自己親手接到的密信上寫了什麼。

“把壺拿開。”

少女聽見寶意的話,立刻應了一聲“是”,抬手把車上燒著的爐子上麵放著的壺挪開了。

寶意伸手把這封密信放在了爐火上,那白色的紙條被火舌一舔,很快就燒了起來,寶意一放手,這不過巴掌大的紙就在裡麵燃燒卷曲,很快化成了灰燼。

少女這才把手裡的壺放回了爐子上,寶意則想著自己剛剛在上麵看到的信息。

柔嘉果然沒有識破監察院派出的人,將他們當作了從前找過她的桑情那般的一品閣中人,在猶豫了幾天之後,一腳踏入了這個為她而設的陷阱,答應同東狄人合作,為他們盜取信息。

這樣給她設套、引她上鉤,寶意心中並不覺得有什麼。

柔嘉傳遞出的信息自然也沒有傳到她以為的東狄人手上去,而是一份傳回給了寶意,還有一份則直接傳給了如今坐鎮監察院的歐陽離。

因為在粥棚前的一飯之恩,歐陽離心中對柔嘉一直存有感激,這份感激不能成為寶意計劃中的意外。

他必須要看清柔嘉的真麵目。

隻不過柔嘉最後提出的那個要求卻在寶意的預料之外——她要東狄人不許在戰場上傷及蕭璟。

她喜歡蕭璟,這一點兩輩子都沒變過,但是現在她也同上輩子一樣,已經嫁給了蕭琮,難道她心中始終還沒有放棄過蕭璟嗎?

又或者說,她知道蕭璟這次在戰場上會被東狄人重傷,因為手上沒有玉墜跟靈泉,沒有把握治好他,所以現在就先未雨綢繆?

這不是沒有可能。

柔嘉同樣是重生而來的,她死的時間比寶意要遲,經曆的後世之事也比寶意要多,洞察先機,所以想要規避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