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第 292 章(1 / 2)

邊境苦寒難熬,軍中將士數著時間,今日竟已經是同東狄交手的第十三天。

蕭璟也已經在陣前支撐了十餘場對戰,將眾多東狄猛將敗於槍下。

他所騎的戰馬也換過了一匹,替代在敵人手下受了傷,不能陪他再戰的那一匹。

根據斥候來報,南齊援軍很快就要抵達,而在東麵的方向,東狄後軍也快到了。

似乎知道最終的決戰即將到來,邊境的風雪竟也停了一些,但此方天地卻沒有因為這樣而變得明亮幾分。

蕭璟清晨出帳,見到天空中仍是陰雲密布。

顯然這短暫的停緩,隻是為了爆發更狂烈的風雪,就像這十餘日中東狄人的按兵不動一樣。

大營,從京城來運送來的新一批棉衣跟糧草剛到。

十幾日之中從各地運過來的物資總算可以滿足在這裡駐紮的二十萬大軍,讓人人都穿上了保暖的棉衣。

從京中過來的糧草官剛剛同軍需官交接完畢,聽著帳外的風聲,問起四殿下在何處。

軍需官看著這京城來人,他們把控的是全軍的糧草跟物資,自是不好得罪。

但是他心中一算時間,差不多又要到出去應戰的時候了,於是說道:“元帥如今還在他的帳中,隻不過很快就要出征,大人你若是有什麼事情要同元帥說,等元帥回來就是了。”

過去幾日,蕭璟都是親自出戰,打敗了對麵派出來的人之後就會回來,按照慣例用不了多長時間。

這糧草官一聽卻大驚道:“殿下竟然要自己親自上陣?這怎麼行?”

張將軍正好到這個帳中來,聽見他的話,便開口道:“那你便去見元帥,若能勸得住元帥不親自上陣,換由我們上,便算你有幾分本事。”

軍需官瞧見他的身影,對著他行了一禮:“張將軍。”

而京城來的糧草官聽了他的話,神色有幾分不定,像是不確定他是在跟自己說笑還是說真的。

張將軍一挑眉,說道:“來人!”

他的親衛一喚就至,張將軍指著糧草官對他說道,“去,帶這位大人去見元帥。”

“是。”

他的親衛領命,這就上前來帶糧草官去見蕭璟:“大人,請。”

糧草官沒想到有此機會,遂正了正衣冠,跟著他從這帳篷中走出去。

帳中,軍需官對張將軍露出無奈之色:“將軍,這時候放人去元帥帳中,若是影響了元帥的心境可如何是好?”

“就他也想影響殿下?”張將軍不屑一顧,“看著吧,斷不可能。”

一出帳篷,就入凜冽寒風。

軍需官的帳篷離主帥的帳篷有一段路程,糧草官跟將軍親衛走了一段路才來到帳外,被外麵守著的軍士攔下:“什麼人?”

糧草官想著自己身上所肩負的任務,再一次緊張地正了正並未歪的官帽,見這親衛同守在軍帳外的兩名士兵說過來意之後,其中一人就朝帳中通報:“元帥,從京中押送糧草來的人求見。”

糧草官緊張到了極點,聽著裡麵傳來四皇子的聲音,說道:“進來。”

然後,那帶著他來的親衛就對著他一抬手,說道:“大人請。”

“有勞。”糧草官一人獨自上前,掀開了這厚重的帳門,進到了帳篷之中。

四皇子堂堂一軍統帥,帳中卻沒有點上炭火,比起外麵來也暖不到哪裡去。

糧草官緊張地走進來,見帳篷的主人正背對自己,身上鎧甲已經穿戴完畢,顯然是做好了準備今日的出戰。

見蕭璟朝著這個方向側身看來,他連忙在地上跪下,朝著蕭璟行禮,口中稱道:“微臣見過四殿下。”

聽見“四殿下”這個在邊境少見的稱謂,蕭璟轉過了身,看了跪在地上的人片刻,然後說道:“起來。”

糧草官應了一聲“是”,從地上站起,見四皇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

他心裡一突,浮出紛亂念頭來,見這位四殿下看了自己一陣,似乎是認出了自己:“趙充?”

糧草官受寵若驚:“殿下記得微臣?”

蕭璟一點頭,抱著頭盔走到了桌邊,將手上的頭盔放了下來。

隻不過甲胄在身,不便坐下,就沒有再到桌後去,而是站在原地看他:“你是三哥身邊的得力助手,這一次三哥派你來押送糧草?”

“是……是啊。”

糧草官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蕭璟竟然記得自己,想到自己這次押送糧草來的路上接到的那封飛鴿傳書,三殿下要自己做的事,一時間隻感到在這數九寒天之中都要流下汗來。

不過他既在蕭璟出戰之前就見到了他,那三殿下信中所交待的人物,他定然是要完成的。

蕭璟麵前京中來人,糧草物資之事有專人管理,他不應該出現在自己帳篷裡的,定是有什麼事情要同自己說,於是說道:“你不會無故到本王賬中來,可是京中有什麼變故?”

他在邊境,跟京中路途遙遠,這些時日戰報一封一封地傳回去,可從京中接到的旨意卻隻有一封,說一切順遂,要他在邊境放心。

蕭璟原本想著,京中有寧王跟歐陽昭明在,應當不會有什麼事情,卻見麵前的糧草官神色猶豫。

他頓時目光一冷,上前一步,問麵前的人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糧草官在他麵前似乎不堪重壓,最終腿一軟,說道:“回殿下,是陛下……陛下感染重疾,太醫院束手無策,如今陛下……陛下他……”

“陛下他如何?”蕭璟厲聲追問。

糧草官一咬牙,在他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已經昏迷不醒,隻怕性命有礙……”

他說完之後,聽見“哐當”一聲響,抬眼卻是蕭璟在心神巨震之下將頭盔掉到了地上。

聽見聲音,外麵守著的將士立刻警覺地朝著帳中揚聲:“將軍!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從京中來的糧草官在這個時候要見他們將軍,本身就很可疑,就怕他是東狄來的奸細。

他們都是蕭璟在虎賁營的部下,問完之後就挑開帳門衝了進來,見到那糧草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而他們殿下正站在桌邊一手撐著桌案,頭盔滾落在地。

蕭璟的眼眸出奇的黑,見兩人衝進來,對他們抬起了一隻手,說道:“沒事,出去。”

“是。”虎賁營的將士從來不會違抗他的命令,又利落地退了出去。

跪趴在地上的糧草官這才鼓起勇氣抬起頭來,試探著叫了一聲“殿下”,見到蕭璟目光看向自己,黑眸中隱含悲痛。

成元帝已經到了彌留的地步,身為人子,他卻要留在這裡。

他的父皇可能到死也見不到自己的兒子一麵……

“趙充。”蕭璟再開口時,情緒已經平複下來,“這件事在營中不許有第三個人知道,聽見了沒有?”

“是。”糧草官連忙向著他磕頭,“微臣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泄露!”

蕭璟低沉地說了一聲“好”,這才撿起了那個掉落在地上頭盔,然後重新戴上。

糧草官看著他甲胄齊全,又是那仿佛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璟王了。

即便是他的父皇在千裡之外、在那皇宮之中重疾纏身,他在踏出這個帳篷之後,也依舊要同先前一般去迎戰這些敵人。

隻是糧草官看著他的背影,就想到他能夠這樣靠自己的力量健全地走出去,或許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