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第 318 章(2 / 2)

嚴陣以待的東狄士兵隻見到那坐在馬背上的人一出手,將幾個球狀物朝著這邊脫手飛了過來。

這些東西他們看著眼熟,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慌。

果然,這幾顆與裝在偃甲鳥腹中的炸.彈一模一樣,砸到他們腳下就立刻爆炸,把他們炸飛出去。

白翊嵐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藏了這些彈丸。

他方才說衝陣,把其餘的都交給他,讓寶意隻管往前衝的時候,寶意沒有預料到他會用這樣的手段。

他出手不停,將帶在身上的彈藥不停地脫手出去,於東狄士兵的戰陣中炸出了一條通道。

煙霧彌漫,哀嚎四起,寶意一騎絕塵,踩著這條生生炸開的路,衝破他們的封鎖,朝著月重闕追去。

北周與南齊的追兵後發而至,而東狄人迅速地起身重新整理陣營,麵對這後麵來的虎,卻無暇去追擊那兩個衝破了他們封鎖的人。

“讓他們去。”其中一名東狄將領說道,“主上身邊有精兵強將,隻是這兩個人,足以擋下。”

他這一句話,令想要追上去的另一名東狄將領沉下了心,轉身來應對這些來自後方的追兵。

他們穿過了這戰陣繼續朝著前方衝去,中間沒有絲毫的停頓,依舊墜在月重闕那群人的身後。

寶意聽見耳旁的風聲,仿佛又回到了她與歐陽昭明被追兵追著從東狄國境離開往南齊去的時候。

隻不過這一次他們跟月重闕攻勢逆轉,變成他在前麵逃,而她跟白翊嵐在身後追。

追上去之後要如何?是要直接取了他的性命,還是要中斷了這段因果?

寶意握著韁繩,在呼嘯的風聲中並沒有想好,隻是眼睛盯著前方。

總之不能讓他這樣回去,一定要把人留下來。

跑在前方的眾人聽見後麵的馬蹄聲,轉頭一看,見有二人騎著馬追擊了過來。

那護衛在月重闕身邊的東狄將士都準備出手,了結了這兩個不知死活的人。

他們之中又有人停了下來,最後就隻剩下兩人護送著月重闕跟容嫣的馬車繼續向前。

風雪重重,月重闕在馬上轉頭,見到身後追來的寶意,有一瞬間的恍惚。

在他們身後,寶意見著那些調轉了馬頭拔出了刀劍要朝著這邊過來的東狄將士,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

她將韁繩交給了身後的白翊嵐操控,自己則一轉箭筒,把箭筒掛在了腿邊,接著拿起了弓,在馬上搭弓射箭。

她拉開弓弦,一口氣在弓上架了三支箭,於戰馬的奔跑之中將弓弦拉到了極致,然後猛地鬆手,三支長箭離弦飛出,旋轉著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飛去。

她手上沒有停頓,再次取了箭筒中的箭搭弓射箭。

那朝著他們衝過來的東狄將士舉刀隔擋,但是卻被從這箭上透過來的力量震得他們的虎口發麻。

躲過了前三支箭後,寶意的後三支箭卻是直取他們的坐騎,射得三匹戰馬一陣哀鳴,同時前腿一屈摔倒在地,將背上的人也摔得七葷八素。

白翊嵐單手控著韁繩,手中夾著彈.藥再次激射而出,將那些沒有爬起來的人炸得人仰馬翻。

二人配合默契,這些從護衛隊伍中分出來想要擋下他們的人也像剛才那數萬人組成的戰陣一樣,被迅速地破去。

寶意搭弓,月重闕被她的氣機鎖定,在馬上回頭,見到這一次她的箭尖直取自己的後背。

她的目光銳利,持弓的手十分堅定。

她手中的箭還有幾支,這樣的距離,若要直接取月重闕的性命,他也不是那麼好運次次都能躲開。

歐陽昭明是死在他的一箭之下,自己為他報仇,讓他和歐陽昭明有同樣的死法,再公平不過。

但是在月重闕的目光中,寶意的箭尖卻是從他的背後偏移,轉向了他身旁行進的馬車。

見她這樣,月重闕臉上一直鎮定的神色褪去了。

寶意手中的弓箭已經拉滿了,那馬車裡不管躺著的是誰,都沒有還擊之力。

她的數支箭射出,月重闕若是不停下來,裡麵的人就絕無生還的可能。

她是用這一招在逼停月重闕。

總算聽見前方傳來月重闕的聲音,說道:“停下。”

而前方剩下幾人的隊伍在狂風之中慢慢地停了下來,寶意手中繃緊的弓箭箭尖也緩緩地向下垂了一些,解開了對馬車的氣機鎖定。

白翊嵐在她身後一勒韁繩,在離前方他們追擊的人尚有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月重闕脫離了身邊護衛的守護,驅動著自己的馬從馬車旁邊走了出來,停在寶意跟白翊嵐的對麵。

他已經是輸家,而且是在那樣靠近勝利的位置上被掀下來,他的神色還是這般鎮定,畢竟經過更加慘烈的輸局,這樣一戰的結果也不能叫他有多少變色了。

他看著寶意,將她如今的模樣清晰地收在眼底,然後微微一笑,道:“沒有想到與郡主再見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這樣單槍匹馬地追上來,是要來殺我為歐陽昭明報仇嗎?”

若她追上來隻是為了報仇,那方才對準他後心的那一箭就該射出去了。

寶意開口,說了一句讓白翊嵐跟月重闕都沒有想到的話。

“我是來和談的。”

上一次月重闕讓人將和談的條件遞到北周跟南齊的陣營中去,正是東狄大軍全麵占據優勢的時候。

可是現在他們已經落敗,他最後的數萬軍士正在跟南齊北周的追兵交戰,而更多的將士則在戰場上中了毒、受了傷,被他們所俘虜。

月重闕麵無表情地開口道:“你在這個時候來找我和談?”

和談不過是占上風者想要兵不血刃地拿下對手的手段。

可是現在他們已經可以輕易地就令東狄投降,甚至可以將自己俘虜,寶意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兩個字,月重闕簡直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然而寶意卻說道:“不錯,和談。”

真正的和談是在勢均力敵的雙方之間,互相手上都拿著對方需要的籌碼,才真正可能和談得下來。

先前月重闕隻是拿著這個作為要挾的手段,等到現在他如同喪家之犬,身後所有的士兵都被留在這片雪原上,到這個時候才是寶意跟他真正能和談的時候。

白翊嵐在寶意背後安靜地坐著,以態度表示了他的立場。

寶意道:“我與你和談,我要我三哥和所有被軟禁的東狄使團成員,還有被牽連出來的監察院官員。作為交換,你可以得到我手上的靈泉和其他能夠救得了馬車中的人跟東狄皇族的寶物。”

身陷東狄的謝易行是寶意的命脈,而對月重闕來說,身在馬車中的容嫣,還有在東狄皇城中那些前路未卜的皇室血脈,又何嘗不是他的命脈?

寶意提出這個要求正中他的下懷,可是他卻沒有立刻答應。

他看著她,在風雪中開口道:“現在我的大軍已經在你們跟天門的聯手之下大敗,你大可以抓住我,以我的命為要挾,向著東狄提出要求,讓他們把你要的人放回來,又何必在這個時候還來施舍你的同情?郡主可是忘了放虎歸山的道理?”

寶意跟他在東狄國境的時候,曾以她手中的靈泉救過他,月重闕將這視作是她對自己的同情。

他這一生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到了此刻依然是如此。

麵前的人雖然已經同他與她最後分彆的時候不同了,但是被她這樣輕輕放過,月重闕心中生出的情緒卻同那時是一樣的。

這樣的情緒驅使著他問出了這個問題,等待著寶意的一個答案。

寶意道:“我不同情你。”

大抵算起來,這世間沒有人比她得到的更多,但是也沒有人比她失去的更多。

她失去過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身份,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倘若說這世間有什麼人是最沒資格去同情其他人的,那便是她。

月重闕所經曆的事情再慘痛、再黑暗也好,他起碼沒有真正地到地獄去走一遭,他依然活生生地站在這裡,甚至在這個時候依然是那個一統了一品閣、掌握了東狄軍政大權的攝政王。

她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但月重闕一聽便聽懂了。

得到她這麼一句話之後,他站在原地,眸光複雜變幻片刻,最終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條件?”

她不殺自己,不可能隻有這麼一個條件。

果然,寶意說道:“東狄六十萬大軍留在邊境作為俘虜,你回去親自將我們大周陷在東狄的人帶到邊境,我以你的六十萬大軍交換我們陷在東狄的周人。

“人質交換之日,停戰協議簽署之時,我要你立誓,在你有生之年,東狄大軍都不會再出國境一步,一品閣的爪牙不會再伸向北周跟南齊。

“而我保證,北周監察院的眼線也不會再被安插到東狄去,在你有生之年,三國相安,上一輩的仇怨,這一輩的因果,就此終結。”

她的聲音飄在雪原的風中,不僅令月重闕怔住,令白翊嵐意外,更令那些跟在月重闕身邊的東狄將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月重闕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