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琮卻對他笑了一聲:“父皇,兒臣若是輸了,便是錯了,但若是贏了,便是對的!你看——”
他說著,抬手一指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若兒臣所為真的是錯,您的朝臣之中為何還會有如此多人願意支持兒臣?”
他要讓成元帝看清楚,看清楚他才是眾望所歸。
可是,成元帝臉上的神色卻叫他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王爺。”成元帝還沒開口,他聽見站在殿門口的歐陽離開口問自己,“你真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你可知道這些支持你的都是些什麼人?”
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就見他從袖中取出了一疊書信,那些信……
他們心中一驚。
蕭琮見著歐陽離手上那些書信,見他一邊念,一邊將這些信函一封一封地往地上扔:“禮部尚書,工部侍郎……這些都是他們與東狄往來的密函。”
他每念出一個官職,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臉色就蒼白一分。
歐陽離將手上這些信函直接往地上一扔,抬起頭來,再次看向蕭琮:“這便是支持你、追隨你的人。”
若是蕭琮今日成功了,他們就是他的心腹大臣。
看著蕭琮的臉色變化,歐陽離輕聲道:“王爺想想看,在你的朝堂之中,每一個都是與東狄有往來的叛徒,每一個都不信任你,隻想著要向東狄屈服,這皇位你還能穩坐多久?”
蕭琮臉色鐵青。
下麵這些大臣見自己與東狄有往來的事情暴露,都紛紛求饒,把頭磕得砰砰作響:“陛下——陛下!是臣一時糊塗,是臣一時糊塗!”
“臣絕無背叛大周之心!隻是想要保全薪火——”
東狄如此凶狠,卻不過隻要他們把歐陽昭明交出去就願意退兵,他們自然心存僥幸,想要替成元帝答應了。
隻用一個歐陽昭明就能換來東狄退兵,保住大周山河,豈不是很好?隻是沒有想到這些書信竟然被歐陽昭明的義子給截了去,還在今日拿了出來!
監察院的眼線果然遍布京中,現在那些東狄使者說不定也已經被抓住了。
他果然是蓄謀已久,這幾日不上朝怕也是為了此事!
歐陽離還握著他們與東狄往來的證據,他們現在就算狡辯也沒有用,還不如直接認了,向成元帝訴說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說不定還能換來帝王的寬宥。
而至於蕭琮,誰也看得出來琮王現在自身難保,還對他們極度失望,不求他也罷。
成元帝對這些大臣的失望並不比蕭琮要少,甚至還要更勝。
當初他的太尉提出用這樣的計策來在此時試探這些明顯倒向蕭琮的大臣,拿捏住他們的把柄,聽見他們幾乎個個都落入圈套之中,向著監察院的人偽裝的東狄使者傳遞消息的時候,成元帝就已經失望過一回,今日再看,更加失望。
這就是他們大周的國之棟梁,棟梁多腐朽,那一個國家還有什麼希望?
他不想去回應這些人,站在他身旁握緊了拳頭的蕭琮又聽見歐陽離對自己說道:“王爺是否覺得很失望?還有一件事,王爺聽了可能會更失望。”
蕭琮看向他,到現在他已經不在乎成敗了,隻想知道在自己身邊還有多少這樣的不堪。
歐陽離道:“王爺自己也是叛國者。”
他這話一出,那些在紛紛求饒的大臣們都頓住了——他們與東狄有聯係不假,可是三皇子,三皇子他也與東狄……
“歐陽離!”蕭琮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本王沒有做過,你不要血口噴人!”
以他的性情,做過什麼絕對不會不承認,他就算再想要這皇位,也不可能去與虎謀皮。
“王爺稍安勿躁。”少年從懷中再次拿出了幾封信,“臣說這句話不是無憑無據,王爺請看。”
蕭琮一看到這幾封信就認出了這是他與幕僚密聊的戰況,都妥善地收在書房的暗格裡,為何會出現在他的手上?
歐陽離看著他:“這都是出自王爺書房的密函。”
蕭琮道:“不錯。”
歐陽離道:“這都是與那些書信一起從東狄人那裡搜出來的,王爺自己沒有做過,但王爺身邊的人卻代替王爺這樣做了。”
成元帝不知道歐陽離手上還持有這樣幾封信,一開始聽到的時候還真的以為是自己的兒子,見蕭琮昏頭到這般地步,心中失望痛苦至極。
可是聽到現在,此事顯然與蕭琮無關,是他身邊的人擅作主張入了此局,心中一邊為兒子還保有他們大周皇室的驕傲而高興,一邊又因為他被身邊的人這樣徹底的背叛而感到傷懷。
蕭琮尚在被這個事實擊中的混亂中,腦海中一時間冒出了許多人的名字。
是誰?他想,在他身邊究竟是誰會這樣做?
是他的母妃,還是他的舅舅,還是他的枕邊人?
所有人都有可能,每一個在他身邊的人都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他尚未登上這個位置,他們就已經與他貌合神離,他還未成為九五之尊,就已經嘗到了這種孤家寡人的滋味。
於貴妃見兒子的目光掃向自己,立刻急道:“琮兒,不是我!也不會是你舅舅!”
不錯,他們不可能這樣做。
蕭琮恢複了一些清明,再看向地上散落的那些信件,這說不定是歐陽昭明的計策,讓他的義子這時候拿出來,隻為把自己拉下水。
一見他的眼神,歐陽離便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是蕭琮猜對了又如何?通敵叛國是假,他的人與他離心是真。
“琮兒。”
蕭琮聽見成元帝再這般喚自己,渾身一震,隻聽他對自己說道,“這就是為什麼父皇沒有選你繼承大寶。”
成元帝從旁伸手過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低聲道,“你已經輸了,認輸吧。”
不錯,蕭琮徹底沒有了鬥誌,他們輸了。
從一開始他們謀劃的每一步就都在成元帝他們幾個的眼裡,沒有一步逃出他們的算計。
“琮兒……”
見到他神色頹然,於貴妃也是失去了爭下去的心。
殿中剩下的禁軍見敗局已定,都沒有在負隅頑抗,很快監察院的人就從外麵進來,將他們都控製了,從這裡帶了出去。
剩下跪在地上的大臣都在瑟瑟發抖,他們的烏紗帽是保不住了,自己這顆項上人頭最後會如何也不知道。
那些與寧王站在一個立場的王公大臣們眼見峰回路轉,最後變成三皇子落敗,而成元帝也已經痊愈如初,等反應過來之後,個個臉色都忍不住露出了欣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