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衛廷在一片烤魚香氣中恢複了神智。
他有氣無力地睜開眼,視野很昏暗,隻能勉強認出頭頂是岩壁。
“你醒了?”
聽到這個聲音,慕衛廷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艱難地扭頭看去,就看到周見樸坐在對麵的火堆前,正吃著烤魚。
“周哥……”
慕衛廷的聲音乾澀沙啞,但感情充沛極了,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事實也的確如此,在確認坐在對麵的人的確是周見樸後,慕衛廷險些落下淚水來。
雖然周見樸隻穿著一個黑色短袖圓領的T恤,下身穿著防水的運動褲和帶著綁腿的高邊靴子,這一身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可慕衛廷還是特彆激動。
他、他終於見到熟悉的人了!他活下來了!
慕衛廷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可是剛胳膊用力,一陣酸軟傳來,同時腦袋出現了眩暈和惡心的感覺。
“你還是閉上眼睛繼續躺著吧。”
周見樸吃著烤魚,慢條斯理地說:“你之前發燒了,不僅受涼還喝了泥水,我雖然帶了特效藥,但這藥很耗費體力,偏生我們在原始密林裡,沒法給你補充營養,你隻能好好休息。”
慕衛廷微微喘著氣,他閉著眼,小聲說:“我餓……”
本來是沒察覺到餓的,但烤魚味道太香了,他之前又吐了,上一次吃東西還是昨天晚上,隻吃了一塊壓縮餅乾,現在驟然聞到魚香,他的肚子直接咕咕叫了起來。
周見樸冷酷無情地說:“你不能吃。”
重病期間隻能吃容易消化的東西,魚肉?想都彆想。
慕衛廷是真要哭出來了,可能是在極度恐懼和危險後見到熟悉的人,慕衛廷驟然確定自己安全了,對周見樸有些吊橋效應,心底竟升起一點點委屈。
他對周見樸抱怨:“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周見樸:“……?”
不是,朋友,我們有這麼熟悉嗎?
但下一秒周見樸想到慕先生的委托,好吧,看在錢和葉時青的份上,周見樸沒好氣地說:“那我出去一趟,你自己一個人待著。”
慕衛廷下意識地說了句:“彆!”
“我去找點寬大的葉子回來給你燒個魚湯。”
周見樸清晰地捕捉到了慕衛廷臉上流露出的惶恐和無助,想想慕衛廷能一個人撐到現在,已經很很不容易了,他難得有點心軟,解釋了一句,“再找些柔韌的枝條,編個木筐,你這樣肯定沒法自己走,我得背著你。”
這都是精細活計,沒法讓滾滾去做,隻能周見樸自己去。
至於慕衛廷的安全問題?這倒沒什麼,三倍滾就在隔壁小洞裡打盹呢。
慕衛廷因過於害怕而下意識地坐了起來,聽到周見樸這麼說,恐懼的情緒減緩了點,他用手撐著身體,突然覺得身下有些柔軟,低頭一看,發現是一件防雨披風。
顯然這是周見樸穿的衣服。
慕衛廷有些不好意思,他喃喃地說:“……那、那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他這麼說著,還試圖用力將身下的防雨披風扯出來遞給周見樸。
然而慕衛廷胳膊酸軟無力,想要用力扯,反倒是眼前陣陣發黑。
周見樸隱晦地翻了個白眼。
他重新將慕衛廷摁了回去。
“你好好躺著吧,我在附近轉悠一圈,大概半小時就回來。”頓了頓,他補充說,“這期間不會有危險的。”
慕衛廷可憐巴巴地看著周見樸,哦了一聲。
周見樸毫不猶豫地走人了,他不怕大雨,雨水也無法阻礙他的視線,在外麵溜達了一圈,避開了發瘋一樣四處尋人的猴子們,扯了一大把藤蔓和一枝有著寬大葉片的樹枝,周見樸掐著點準時回來了。
隻是周見樸剛一回來,就看到慕衛廷拿著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蹲在山洞拐角處。
看到是周見樸,慕衛廷明顯鬆了口氣。
周見樸麵色微變。
“……我插著的魚呢?”
慕衛廷看了看手裡的木棍,坦然道:“我吃了。”
周見樸:“……”
周見樸看著臉頰燒得通紅,眼神有些茫然,卻還是一副理直氣壯模樣的慕衛廷,恨不得將這小子扔回河裡清醒一番。
他不可思議地問:“……你不怕消化不良、加重病情嗎?”
慕衛廷丟開手裡的木棍,踉蹌後退,靠著岩壁緩緩坐下,他微微喘息著,說話語氣斬釘截鐵。
“但萬一有怪獸來吃我,我不能當餓死鬼呀!”
周見樸:“……”
說完這句話,慕衛廷又暈過去了。
周見樸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抱著藤蔓的手無端化為鋒利而巨大的爪子,爪子伸展開……再努力收回去,伸展開……再收回去。
來回幾次,周見樸終於壓下了心底的惱火。
最後他恨恨地將藤蔓扔地上,發出了和慕先生一樣的憤慨:這小子太賤了!
本來周見樸還打算背著慕衛廷,現在他改主意了!讓小弟三倍滾去背!
半小時後,周見樸黑著臉用藤蔓編織了一個類似網兜的藤筐,鑒於是讓三倍半噸滾背慕衛廷,那就不能讓慕衛廷看到或者摸到滾滾。
於是周見樸將防風雨衣鋪在滾滾後背,擋住了滾滾的皮毛,又在藤筐裡塞了厚厚的葉片,隻在藤筐前麵留了幾個縫隙透氣。
最後周見樸還編了一個蓋子,再用葉片鋪在蓋子上麵,還用藤條纏住,如此一來正好將慕衛廷關在藤筐裡。
周見樸燒了熱水,喂慕衛廷喝了點,又拿了之前滾滾采摘的藥材,死馬當活馬醫地一股腦全塞慕衛廷嘴巴裡了,然後他將又燒起來的慕衛廷塞了進去,蓋上蓋子,讓滾滾背了起來。
這一番折騰,慕衛廷居然勉強醒了過來。
他燒得迷迷糊糊的,隻能偶爾發出點嗚啊的聲音,似乎察覺到了搖搖晃晃得不對勁,就用自以為很大聲、實際上如蚊子一樣的聲音問:“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