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2 / 2)

江遠寒似乎也覺得這麼說有點不切實際,摸了摸鼻尖,補充道:“我樂意看你露出不一樣表情,但絕不是想你恨我,我想拿你心,但又不會傷著你。”

在他眼裡,似乎隻有身體傷痛才算受傷。

李承霜按住弦,目光低低地望著琴,他仿佛連這句話都不想說,但終於還是說了:“你要我心。”

江遠寒點點頭。

小師叔抬起眼眸:“那你拿什麼來換?”

江遠寒怔了一下,一時半會似乎想不到什麼東西可以用來交換。他感情——罷了,一個魔頭感情,本來就沒有什麼值得在乎,怎麼能拿來交換小師叔心呢?

他搜腸刮肚地想著一些有價值東西,翻了個身望著房頂,道:“我知道很多功法,頂級功法,比你們玄劍派鎮宗之法還更好上一層。還有劍法、道術……天材地寶我沒帶,隻有這些了,你要,我可以都給你。”

他轉過頭,想要聽對方想法,但卻隻見到李承霜轉身離開背影。

江遠寒停止了思考,因為他覺得,原來這些東西,也根本配不上小師叔。

江遠寒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準確地說,這個清淨無塵地方,曾經被屍山血海堆滿,滿地腥紅成河,成就了寒淵魔君萬古凶名上極為慘烈一筆。他至今記得皮肉親吻刀刃觸感和溫度——讓他戰栗、興奮、血脈沸騰。

而如今,他戴著麵具,拽著小師叔纖塵不染袖角,很是無辜。

周圍有很多正道中傑出弟子,他們有是代表宗門,有是以個人身份前來。忘塵閣閣主靳溫書一身青衣,眉目溫和地掀著手裡名冊,以商量語氣道:“勞煩各位了。事發突然,才會將附近修士們召集過來。”

他繼續道:“兩日前,我接到內報。妖族玄武真君玄雙,死後並未消散,而是化成初生狀態,也就是化成一顆玄武蛋。妖族靈鹿道人正要護送玄武蛋前往十萬深山。”

“十萬深山素來是妖族領地。”一個年輕女修道,“玄雙作惡多端,死有餘辜!隻是如今四象丹爐已經沒有了,他還遺留下這麼個禍害之物來,要是讓他死而複生,我們多年前那番圍剿豈不是白費!”

“是啊。”有人接話,“當年寒淵魔君受困蓬萊塔,我等才能趁玄武真君落單,將其擊殺。這些年來,如果不是玄雙一力主持妖族,光憑那些無頭亂撞小妖們,怎麼可能跟修真界平分秋色?!”

江遠寒聽他們以這種厭惡又慶幸語氣提及自己,有點煩躁,低頭玩著小師叔辟寒劍上劍穗兒。

“哼。”座位上一身黑袍青年冷笑了聲,“一個個說得好聽,靈鹿道人是青龍真君親傳弟子,實力幾乎不下於魔界常魔君,你們誰敢去會會他?”

眾人緘默無聲,紛紛想起靈鹿道人戰績——靈鹿道人姓楚,再多就不知道了。他男生女相,是青龍真君親傳弟子,也是目前妖界第二把交椅,手底下人命數量難測、殺債罄竹難書。他雖然被稱作靈鹿道人,但其實喚做“楚妖君”才更合適。

“歸根到底,”方才女聲響起,“四象丹爐已經沒有了,不會再有聖獸誕生。隻要我們能將玄武蛋摧毀,他們妖族不就隻剩下了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青龍?”

四象丹爐是孕育妖族聖獸寶物,隻要有四象丹爐在,每一個妖族真君死後都會化為珠子,重新投入爐中誕生。但也正因如此,妖族真君力量雖然會急速增加,但終身都會被困在洞虛境頂端,難以寸進。

唯一突破這一障礙,就是守護了妖族、守護了四象丹爐數千年青龍真君。她難以預料地玷汙了丹爐,把聖物收為己用,踏破了半步金仙界限——同時也讓妖族真君,失去了永續不絕能力。

衰落興旺,變幻莫測。

青衣修士仍舊捧著手裡一卷書,慢慢地翻看了很久,見爭議聲停止,靳溫書才開口道:“諸位意思我明白。不過這個消息還需要確定更多詳細東西,靈鹿道人最終采用何種道路護送此物,還在未知之數,忘塵閣還需要探查時間。”

他說到這裡,視線似乎是無意間望了過來,輕輕道:“玉霄神?”

李承霜平靜以待:“道友。”

“玄劍派鎮守望歸島多年,已是數不清貢獻了。這次事情,玉霄神就不要參與了。”靳溫書好意地勸道,“你是玄劍派寄予厚望弟子,我本不該叫你來,但是……”

他話語未儘,一旁其他修士仿佛猛地被點醒了似,紛紛望向這位十大英傑榜榜首,望向這位未來千年內最有潛力天才。

這個時候,很難說誰心裡是為了蒼生,誰心裡是為了私欲。

“對啊,”黑衣修士拍了下手,“有李承霜在,我們哪有上前份兒。靈鹿道人就算再強,可玉霄神這麼多年來以弱勝強例子還少麼?他才是最好人選。”

有人連忙附和:“正是這樣!玄劍派為了修真界付出良多,想來李道友也不會不肯。能者多勞,我們哪裡有奉獻機會呢……”

一句帶動兩句,兩句帶動千萬句。好像大家已經愉快地敲定了這件事——沒有問過當事人意願。

他們似乎覺得,天生就有人願意為了他們這些庸碌生命而奉獻涉險,似乎覺得李承霜天生就該這麼高尚,就應該珍惜這次“出風頭”機會。

他們習慣了,習慣這種一有危險,就有更高尚人頂在前麵感覺了。數千年前淩霄仙尊為了蒼生幾乎成了廢人、慧劍菩薩為了普渡惡鬼一生都淹沒在冥河冰冷水中……聽起來真是讓人感動啊,就譬如今日李承霜一樣。

但這些人沒能“感動”下去。

“不行。”

一個清亮悅耳聲音,充滿戲謔地代替玉霄神拒絕了。

江遠寒低頭玩著小師叔劍上穗子,吸引到了所有人目光也不在意。他單手按著李承霜肩膀,帶著一種安慰力量。

“我離不開小師叔。”他睜著眼說瞎話,“怎麼能讓他去做那麼危險事情呢?而且,你們——”

他抬起頭,瞥了一眼對麵衣冠楚楚正道修士們:“你們憑什麼這麼簡單地替玉霄神決定?”

四下靜寂,過了片刻,有人輕輕地嗤笑:“難道這不是他應該做事情嗎?”

江遠寒握緊手指,指節磨出嘎吱嘎吱聲音,他掃了一眼出聲那人臉龐,冷笑著道:“李承霜是你爹嗎?要為你無能負責?”

不待對方回話,江遠寒步步緊逼地繼續,他環顧四周,聲音帶著譏笑和惡意。

“你們當中每一個人,我是說,每一個人。沒有站出來承擔勇氣,隻會推卸責任、尋找借口。懦弱無能至極。把自己期望加諸在彆人身上,不知道請求,反而用這種令人惡心、如脅迫一般方式。……這裡真是忘塵之所嗎?這裡難道不是一群披著人皮怪物在吃人嗎?”

“你!”有人拍案而起,但在看到江遠寒伸手李承霜時,話語突然卡住了。

李承霜沉默無波地坐在那裡,看似沒有表態。但他手中劍出鞘了半寸,魔紋纏繞利器之間,散蕩出一股令人畏懼鋒銳之氣。這幾乎不像是他們熟知那個玉霄神,反而彌漫著一股極端和恐怖。

他修長指節點著桌案,動作輕得沒有聲音。但目光卻冷邃如淵,仿佛誰出麵來為難眼前這個男弟子,他就會立刻拔劍而起,讓鮮血塗滿地麵。

那個拍案而起弟子像是被掐住了喉嚨,跌坐了回去。

“我有哪句說錯了?”江遠寒聽得好笑,他隨意轉動著手腕,想動手心思幾乎已經頂到喉嚨裡了,“廢物就是廢物,廢物還會爬過來求彆人垂憐,你們連廢物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群有點修為畜生罷了。羔羊跪乳,烏鴉反哺,畜生都知道感恩,拿來形容你們真是侮辱這些生靈。”

終於有人沉不住氣,沒有哪個聲名在外正道弟子能受得了這種侮辱。即便他們長輩都不在,誰對上玉霄神都沒有把握。但當麵讓人罵成這樣,怎麼可能全忍下去。

一個脾氣火爆紅衣弟子猛地竄了起來,道法運行而生火焰直衝江遠寒麵門。而這個帶著麵具年輕人卻隻是無聊地張開了手掌——

熾熱火焰被無形力量完全抵消,狠狠地甩了回去。猝不及防之下將對方猛地摜進房柱間,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滑落到了地麵上。

周遭如同死寂,紅衣弟子同門們豁然站起,眼看就要上前圍攻時候,辟寒劍錚得鳴動了一聲,鏘然插進地麵,濃烈劍氣向四周掃蕩而過,將站起來數人全部壓了回去,呆坐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江遠寒無聊地衝著手心吹了口氣,回頭看了看小師叔,眼神傳達過去一句——怎麼不讓我多教訓幾個?

李承霜怕他動手久了,魔修氣息暴露,受到一些古板修士追殺,便拍了拍腿,意思是讓他過來。江遠寒卻刻意假裝理解錯了,非常沒有分寸地坐到他懷裡,捏著小師叔領子甜兮兮地親了他一口。

這時候彆說在座弟子,就是遠程關注著忘塵閣決議門派長輩們都跟著眼皮一跳。

……真是太放肆了。玉霄神怎麼會有這麼放肆伴侶。

他們相信李承霜品格,也就知道這絕不是爐鼎或是泄欲工具,隻能是伴侶。李承霜是一個乾淨到呼吸都帶著冰雪氣人。

小師叔被這一下弄得猝不及防,握住了對方手,哄小孩似撫摸了對方一會兒,才讓江遠寒消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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