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寒醒時候,已經不在那片滿地枯草原野上了。他靠著一顆巨大古木,身上披著一件衣服,是小師叔。紋路清晰,質地柔軟。
他抬手扯下衣衫,剛一動就聽到李承霜聲音。
“你睡到入夜了。”
眼前火堆胡亂地晃動,火堆下是一間青銅鑄造托爐法器,可保火焰長燃不滅。
江遠寒看著眼前跳動一片橘紅橙紅,被火堆鮮亮晃得有點眼暈,眼睛發澀,生理性地濕潤了一些。
“入夜你都不叫我,怎麼,回不去了嗎?”
李承霜佇立在他身後,在右側方向:“封山大陣鎖了,渺雲山駐地無法進出。……妖群踏碎了周遭建築和閒置民宅,殺了……”
江遠寒目光移過去,一動不動地等著他下半句。
“……殺了一地蛐蛐。”
江遠寒原本已做好接受慘烈回答心理準備,結果沒想到小師叔還有這麼點冷冰冰幽默。他伸手捏了捏鼻梁骨,覺得體內一絲魔氣都聚不上來,頭一陣陣地疼,針紮似:“晚秋了,蛐蛐也沒有那麼多了。”
“嗯。”李承霜應道,“駐地回不去了,我想回玄劍派總部告知掌門師兄,不知道你作何打算,所以等你醒來。”
“你可以叫醒我。”江遠寒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他將身上外袍還給對方,道,“我怎麼感覺,遇到你之後,我受傷受得比以前還勤。”
李承霜沉默不語,半晌才道:“我拖累你……”
“打住。”江遠寒厭煩聽這種話,“你要是覺得拖累我,就早點喜歡上我,省去我鑽研功夫。”
小師叔沒話了,他匆促地移開視線,像是被這句直接坦率且帶著目性話敲了一下心口——對方好像隻把情與愛當成一項任務,一種工具,但又格外專一不改地隻這麼對待他一個人。
他微妙地高興,又微妙地低落,甚至想到這背後有什麼圈套,什麼長久設計陰謀,但最終隻是握緊了手中辟寒劍,掌心貼著劍鞘上紋路,把寒劍熨得溫熱。
他這些年受得讚譽多了。什麼年青一代當代第一人,玄劍派後繼之望,什麼九天飛下玉霄神,這些名利在他眼前便如雲煙一般。
但此刻夜冷雪深,天地靜無蟲鳴。最極致寂然沉思之下,他竟默默地覺得,自己值得這麼個人長久地算計、精心接近,大半還要感謝這些雲煙般虛名。
江遠寒不如他想得廣,也不知道小師叔什麼時候想法雜亂了起來。他都不覺得自己是精心接近、與之恰恰相反,他覺得自己缺乏經驗和設計,要讓對方喜愛自己似乎有些難度……除非小師叔修是什麼合歡大道。
遠處有一座小鎮,脫離了渺雲山範圍,沒有受到妖群碾過波及。江遠寒跟小師叔商議了一下,決定今晚在那裡休息一下,各自恢複傷勢,明天再一同前往玄劍派。
隻不過事情趕得太恰好,鎮上客棧隻有一間房。
兩個男人,且還是剛剛才出生入死過,怎麼著也算是過了命兄弟了。江遠寒沒覺得不妥,沐浴洗漱上.床,還把更換衣服準備好,躺得安安穩穩。
房間開了一點點窗,微風從下方散進來。
滿山雪色,月光盈潤得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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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遠寒沒睡好。
他又被那條白蟒纏住了。
白蟒頭顱貼在他身邊。細膩鱗片擦過他皮膚,微涼柔膩,有一種令人戰栗觸感。蟒蛇身軀十分龐大,長長蛇身纏著他腰,蹭著他背,尾尖兒軟乎乎地磨了磨江遠寒光滑腳踝。
白蟒本質是魔紋。江遠寒恰巧此刻魔氣消耗殆儘,所以也不拒絕魔紋親近和依偎。
巨大白蟒甜膩地環著他,濕潤信子舔他脖頸。江遠寒伸手摸了摸蟒蛇鱗片,指腹從側邊紋路撫摸而下,低聲道:“就算是遇到我,小師叔也不該輕易地失手。你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白蟒沒有回答,它沒有回複能力,隻能一下下地舔著江遠寒耳垂。它信子潮.濕發.熱起來,磨得人渾身不舒服。
江遠寒皺了下眉,感覺這不像一個簡單魔紋,難道這年頭什麼東西都能成精,連魔族身上存蓄力量魔紋都能……
還沒等他這個念頭讀條讀完,就霎時感覺壓在身上蛇身驟然一變,源源不斷地提供過來魔氣也直接斷裂。一個人形身軀取代了白蟒,掌心密切地扣著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