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1 / 2)

生離,與死彆。

其實他並不畏懼這單純的幾個字,而是極其有指向性地、代表著某個人。

湖麵擴大無邊,四周的建築仿佛消融在水波當中,雷雲盤旋著滾動。從水麵之中開出含苞待放的蓮花,好似全然不被這通天的雷霆所壓製。

花花草草從來都任性,自己開自己的,管它洪水滔天。

李雲生天資卓絕,修為強盛,又經曆過問禪心的那一遭。他的確擁有跨入金仙境的根基和水準,隻不過,還需要一些磨礪。

江遠寒就是他的磨刀石,隻是到了最後,他才發現,熠熠生輝的珠玉寶石,是不能做磨刀試劍之用的。這種特彆的“磨礪”,讓人執迷不悟,癡纏難消。

第二道雷劫在雲層之中纏綿不去。

地麵水波晃動,倒映出禪師清淨孤寂的身影。

雷音陣陣,擊不破李雲生周身的佛光金罩。能擊破他的,或許除了洶洶而來的大道雷音,便隻剩步步逼人的心台叩問。

明鏡無塵。

就在劫雷聲勢最為浩大之時,江遠寒終於尋覓到對方,他止步於浩蕩的湖水邊,止步於滿池的含苞蓮花,雪鷹落在他的肩頭。

“不要靠近。”雪鷹開口道,“小心波及到你,雷劫是不長眼的。”

江遠寒也不是沒見過彆人渡劫,但眼前是心係之人,感覺便完全不同。

通天的雷雲映出紫光,光芒一直照到地麵上。而就在江遠寒出現之後,那些含苞未放的蓮花似乎紛紛得到了一種無形的點化,從緊閉抱團的苞裡分開花瓣,一重重一簇簇地展開。

清香繚繞。劫雷帶著叩問之音席卷而來。

李雲生一時還未意識到小狐狸過來,但他對自己的動靜心知肚明,即便此時不來,對方也一定會隨後知曉的。在這一道劫雷落下之時,凝聚已久的叩問之音終於徹底形成一個完善的局麵。

問心劫雷所呈現的環境和考驗,是幻術幻境所無法比擬的。他的情緒、感知、觸覺、心態,甚至神魂的每一絲抽動蔓延,都會表現得清清楚楚、一覽無餘。

這是第五道天雷,他的佛光金罩徹底破裂,煙消雲散。

而眼前的畫麵,卻並非他曾經曆過的任何一幕,而是另一個人。

說是另一個人,卻又並非如此。李雲生能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他與眼前這個未曾謀麵的形象有著難以斬斷的聯係。

他見到少年修士背著一把長劍,垂下一道鵝黃的劍穗兒。他見到修士俊美無雙的眉宇,與他頗有韻致上的相似之處,見到對方沉凝而如霜的眉眼,在見到江遠寒的時刻默然無聲地柔似水流。

就像他對李承霜的一眼看出一樣,他對沒有狐耳狐尾的江遠寒,也能在匆匆一眼之中確定身份。

小狐狸的脾氣看起來沒有現在好,但卻又比現在活潑太多。他目光彙聚,四周風景變幻,天穹不知何時漆黑,一輪明月高懸,皓光千裡。

紛紛揚揚的雪落滿襟袖。

李雲生的感官不知和誰相連,他下意識地辨彆出了少年劍修的身份——玄劍派玉霄神,也是後來的半妖,世上最後的騰蛇妖君。

隻是此刻,似乎還沒有發生那場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仍是人人稱頌的正道英傑,天之驕子。

李雲生的感官也跟此人連接在了一起,他的耳畔能聽到玉霄神指下的琴音,音波纏綿不絕,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孤清與間斷的溫柔。

薄雪吹入發絲,他見到小寒步入房間。

一切仿佛都在重演。李雲生莫名其妙有一種世事重演的錯覺,好像無論他怎麼掙紮、如何選擇,最後都是這一條路,一條走到黑還不肯回頭的路。

如果一件事給了他三次機會,他仍舊這麼執迷不悟地走了下去,那此生餘歲,哪怕有萬萬年之久,恐怕也難以更改了。

他的耳覺被屏蔽了,是他自己出於保護性的直覺,不願意再受一次的煎熬淩遲之苦,但即便無聲,那些逐層喚醒的記憶、漸漸湧上心頭的感受,依舊不可避免的占據神魂。

李雲生明明沒有經曆過,卻仿佛對兩人之間的對話不斷地夢回,徹夜地夢見,連對方哪一句話之後輕輕收斂起來的氣音,他都熟稔在心,分毫不差。

月光冷如霜,落鳳琴弦音崩斷,鮮血順著斷弦流淌而下。眼前一身道袍的劍修,仿佛不再是一個未曾謀麵的陌生人,而就是他自己。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了他自己。

世間道路確實有千萬條,可他反複嘗試,沒有一條走通過。

李雲生閉上了眼,他臉龐上浮現出一個個排布出現的血色梵語。天際的劫雷也驟然從紫光染上血紅,整個天穹都是血光耀目,天道仿佛對魔念慎重之人,具有可怕的殺意。

在血光炸裂的瞬間,江遠寒的心也跟著猛然提起,他的指甲還在似有若無地散做霧氣,隻是並不明顯。

化沙、化沫、成霧,到了最後,情如覆水,兩手空空。

雪鷹道:“與我估計的一樣,他要墮魔了。倘若他能成功,將是世上的第一位魔佛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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