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了轉手腕,握住對方胸前的血色匕首,輕而易舉地劃破對方胸口的殘軀,喃喃自語般地續道:“……讓我切開看一看。”
這種殘酷且瘋狂的性格特質,也不怪能嚇哭三歲小孩兒了,就連守候在江遠寒身邊的申屠朔都目光一滯,暗暗想到:原來你看彆人身體是要切開的嗎?你跟我裸裎相見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就在江遠寒手中匕首馬上要劃到對方的小腹時,這具縫合神魂、以蓮花塑體的鬼物驟然一震,像是被啟用了某種更嚴峻的使用狀態,腳下鬼氣和佛光混雜著的波動幾乎泛起灼燙。
江遠寒隻一瞬停頓,腳下的這東西當即如黑霧消散。他抬起眼,身軀淩空而起,從半空中俯視周圍,手中不緊不慢地轉動著血色匕首。
而在他身後的這座樓宇之內,沒有被黑霧影響、還算有些修為的修士們,在血紅匕首和滔天魔氣出現的刹那,就已經認出了江遠寒的身份。
“寒淵魔君?江魔君怎麼會在這裡……”
“管他為什麼在這裡,能殺這鬼物,就是西天的菩薩我也叫一聲佛陀爺爺。”
“得了吧,鬼王說不準不會殺你,江魔君喜怒不定,隨手殺了你估計也是常事……”
“這你就不懂了,寒淵魔君不殺無名之輩……他……他好像突破了……”
“金仙威壓……確實是半步金仙的威壓……”
位於眾人之前,看起來城府極深的鶴先生,卻是到現在才慢慢回過神,他手裡有真正鬼王所贈的法寶,眼前有魔族少主、一位貨真價實的半步金仙為戰,理應高枕無憂才對,但不知為何,鶴望星心裡卻愈發地有些不安,他總覺得……對方的手段不止於此。
就在幾息後,席卷地表的黑霧重新聚攏,顯出這鬼僧的麵貌來,隻不過這一次,氣勢更上一層樓,確實達到了半步金仙的標準線。
江遠寒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一層次的哪個位置,但並不妨礙他戰意沸騰,對方越是強,他身上的血液就越滾燙難抑。他的外顯氣息也隨之拔高,形成了名副其實的金仙交戰。
兩人一高一低,無聲對峙。
暴雨狂亂,電光砸落滿地,塵灰卷如煙。身後的珠簾混亂蕩開,琴聲從無限的雷霆轟鳴之中逼出一絲尖銳而細膩的餘音。
魔族的形態顯露了一半,看似無害的絨尾之中,尾椎一節一節地舒展,發出脆裂的響聲,毒刺埋在毛絨絨的偽裝之下,而額前的雙角,更是在大雨之中幾乎透明。
“你到底是什麼造物。”江遠寒低低地笑了一聲,“真有意思。”
有時候,勾起一個人的興趣,並不是什麼好事。
黑霧之中站立的鬼物不會說話,而他身後遙控之人卻早就想跟江遠寒敘舊了,於是對方的身軀之中,終於傳來一聲類人的腔調:“……好久不見,江魔君可有念我?”
江遠寒還沒回答,為他掠陣的申屠朔就已經被這句話吸引過去了,麵具上顯示不出絲毫情緒,也就表達不出一缸醋灑在風雨之中的酸味兒了。
但小瘋子顯然不知道他的賢內助究竟在想什麼,甚至還很惡意地接了話:“想念得很,每天都想砸了你的棋盤,掏乾淨你的黑心黑肺。”
而鬼物內的聲音卻隻是笑了笑。
江遠寒並不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靳溫書在控製,但以他對蓬萊上院的了解,有這個才能的隻有此人,甚至可以說十有**就是他了,但畢竟還沒有掀開對方的真麵目。
在這短暫的對話和對峙之後,周遭的沉濃魔氣帶著強烈的攻擊性盤旋繞轉,寒淵魔君淩空而立的身影同樣隱入魔氣之中。
風聲浩蕩。
即便是在鶴望星的這個高度來說,也根本看不清下方宛若捉迷藏一樣的局勢。他隻能見到兩股氣息糾纏在一起之後閃爍的紅光,那道血色匕首如同飛鴻一般上下穿梭。
這個層次的兩方交手,很多人其實是看不出門道的。風雨之中,隻有隱匿無聲如同他人身後影的黑發魔族能看穿其中的凶險。他渾身不沾雨水,看似在注視著那兩團迷霧,但其實視線一絲一毫都沒有離開過江遠寒。
如龍的魔氣絞纏住黑霧,無論是氣勢還是殺機都強烈到了極致,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昏暗之中猝然迸出一團血霧。
連最怯懦的鬼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兩人的身影終於隨著風雨席卷而顯露出來。
血霧噴灑,鮮紅蔓延。江遠寒立在鬼物的身後,帶著尖銳指甲的手掌從對方的脊背之間橫貫而出,握住了塑造這具皮囊、卻又隱隱跳動的“心臟”。
他的另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捏住了鬼物的肩膀,碎裂的聲音從掌下令人牙酸地細密響起。他輕描淡寫地笑了笑,似乎甚至覺得贏過對方這件事不值一提。
而在眾目睽睽之下,江遠寒握緊手中之物,硬生生的拔了出來,就在“心臟”脫離鬼物軀體的刹那,收束冤魂的鬼僧身軀驟然崩潰,縫合的神魂失去了形狀,更加虛弱、卻也更加隱匿地遁入了黑霧之中,徹底變成了一隻沒有形體的“鬼”。
而脫離對方身體的東西,是一隻含苞的蓮花。
江遠寒立在雨中,沒有理會身旁盤旋的黑霧,而是抬起手碰了碰這隻略有些蔫蔫的蓮,使之重煥生機。
“怎麼敢從我手裡搶呢……”寒淵魔君低聲喃喃,指腹摩挲過蓮花下方的莖,“他是我的。”
修為薄弱或許聽不到這句話,但申屠朔和鶴望星自然能夠聽得清晰。申屠朔心裡怎麼想的暫且不提,而位於樓宇之上彈琴的鶴望星手中卻生生地一頓,腦殼轉不動地想——雖然我沒見過你那個姓李的道侶,但你這病看起來可比你道侶的難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