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寒覺得太過無聊,他看著剛剛破口大罵、滿口道義的男人跪了下來,衝著他磕頭求饒,淚涕橫流,渾身顫如篩糠。
人總是屈從在不該屈服的地方。
他們的骨頭太軟,寫滿了懦弱,但嘴又太硬,要占據道德的高地。
江遠寒蹲下身,周身的魔氣緩慢地散開,令人芒刺在背。
他看著對方,聲音悅耳至極,猶如清泉擊石:“你叫什麼名字。”
“……尤、尤……呃啊!”
他沒有回答出來,因為他的脖頸被扼住了。
江遠寒捏著他的喉嚨,指骨微微用力,他輕而易舉地就能捏碎對方的命脈,但他沒有,而是垂眸詢問著:“不告訴我嗎?”
手下的搏動劇烈而鮮明。
對方猛烈地掙紮,瘋狂地想要說話,想要告訴他,想要求生,但他不能。
他的生死掌控在那隻魔氣繚繞的手中。
“真有骨氣。”江遠寒眯起眼,溫聲讚揚,“你是我這幾年遇到過的,最有骨氣的正道弟子。”
被掐緊的喉結無法移動,被扼住咽喉的獵物聽到這句話,隻能被迫接受這樣的讚揚,但他本身不想這樣,他的掙紮沒有成效,眼淚不值一提。
一切都這麼千篇一律。
江遠寒對這些徒有其表的正直太過熟悉了。
他收緊手指,聽著細密的骨骼碎裂聲,平靜道:“寧死不與魔頭來往,你真是正道難得的英雄。”
“英雄”的軀體無力地落到地麵上。
江遠寒收回手,沒有再看一眼地上的殘骸。他搜索了一遍新身體自帶的儲物戒,在裡麵找了一套跟這位尤師兄同樣的弟子服,隻不過似乎等級沒有對方高,很是素淨。
他換好衣服,將沾滿血跡的殘破衣衫脫了下來,伸手摩挲了一下袖邊兒上的劍紋,沉思了片刻。
這樣的劍紋很是熟悉,似乎是這幾年追殺他的幾大門派之一,至於具體是哪家,他是真的記不清了。
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怎麼會記得住每一個想殺他的人呢?
江遠寒從儲物戒裡取出原本的佩劍,拔出劍鞘看了一眼,見到上麵印刻著“玄劍”二字,才逐漸確定究竟是哪個門派。
玄劍派,旁邊的小字是劍主的名字,叫“莫知”。也就是說,這個新身份應該是玄劍派的內門弟子,名叫莫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彆人厭棄暗害。
沒關係,不重要。
江遠寒佩上長劍,麵具下的臉龐帶了一點尋覓目標的愉快神情,他像一個真正的正道劍修一樣,步出這片隱蔽的密林。
我的獵物,在哪裡呢?
————
“祝師姐!祝師姐!怎麼辦啊!阿成要不行了……”
“再堅持一下,擋住這個發狂的妖兵!一定要拖到小師叔過來!”
“嗚——師姐——”
問道之人,若有如此之嘶喊,應當已竭儘全力才對。
但江遠寒凝望過去,卻觀察到那個被叫祝師姐的女修根本沒有出全力,她在拖延,但她拖延的不是所有人的生死,而是她自己的生死。
妖界與修真界的戰役持續了上百年,這些發狂的妖兵比低階修士強橫很多,往往要三五個同等級的修士才能拖延得住。眼前的三人,一人暗藏實力,一人重傷昏迷,而另一個小丫頭,已經竭儘全力,即將命喪黃泉。
江遠寒步出密林之後,按照身體殘餘記憶往玄劍派的方向走,迎麵就撞上如此困境。
隻不過,是他人的困境。
這幾人都不是他的目標,也跟他的秘術修行毫無關係,但江遠寒喜歡觀察這些正道弟子,他對許多居心難料的黑暗都很有興趣。
那隻妖兵碩大無比,渾身布滿異變的倒刺和囊腫,沒有人形,比起妖來說,更像一種堅不可摧、神智不清的野獸。
光是遠遠的看著,就覺得手癢。
在那位祝師姐的留有餘地之下,妖兵猛地一掌,突破了那個小姑娘的護體屏障,掌心猛地扣住了女孩的腰身,張開了獠牙橫生的巨口。
連尖叫都叫不出來,極端的恐懼之下,隻剩下戛然而止的空茫。
她呆呆地念著“阿成……阿成不行了……”,神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