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零四章(1 / 2)

江遠寒也?不是從小就這個性格的。

他是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小時候雖然任性,但總歸在魔界的環境之下,仍舊是一個正直善良而且非常可愛的少年人?,雖然會有一些?立場上的衝突、經曆上的不足,但他的包容性卻很強——這一點來源於江折柳,他對每一種觀念的支持與反對,都飽含尊重。

除非這種觀念自己?先撕毀這個“尊重規則”。

泡在蜜罐子裡?的少年第一次遠行?,就是背著每天叫他“心肝兒”、長這麼大連走路都怕摔了的兩位身為頂峰魔將的哥哥姐姐,也?背著開始焦頭爛額地處理魔界事務的堂哥,以及他那?對黏黏糊糊甜甜蜜蜜的雙親。

小少主背上行?囊,從魔界跑了出去?,去?到?了紅塵中最複雜的人?間?。

但人?間?之中,並不隻有凡夫俗子的。更多的時候,他總是能靠敏銳的氣味和?驚人?的辨識能力認出修真界遊曆修煉的修士,也?就因此結識了蘇見?微。

蘇見?微是百花宗的弟子,這個宗門遠不如她本人?的神魂存活得更久,早已經在千百年之中隕落於曆史的洪流裡?,即便是現?在,百花宗也?是一個要讓人?回憶幾秒才能慢慢想起來的二?流宗派。

紫衣少女出穀後一路瘋玩,在一群凡人?麵前找足了存在感和?自信心,她背著自己?的針匣進入此處破廟的時候,正好在下一場恰逢靜夜的雨。

蘇見?微蹲在地上烘乾衣服,沒精通控火的術法,隻坐在破廟的草堆裡?找沒潮濕的那?部分,堆疊在一起,用俗世?裡?尋來的火折子點火堆。

哢嚓一下,光線嗖地亮起,又滅了。

她不信邪,攥著火折子又努力了幾回,同樣是火苗嗖地一響,再乾乾脆脆的滅掉,火星子往上一撩,差點卷了她的頭發絲兒一起燒焦,看起來半點兒活路都不留,這場麵實在殘忍。

就在蘇見?微全心全意貢獻給眼前的草堆,又極度未成、幾乎要撒手不乾的時候,房梁上突然傳來一聲明亮悅耳的少年聲線。

“你是修士?”他問,“你什麼也?不會?”

沒有經曆過往後種種的少年郎,自然說話

會尖銳且不識時務一些?。

少女也?就十六歲,修道才修了幾年,還是個天賦不怎麼樣的外門弟子,這時候讓這人?說得臉都紅了,一邊升起警惕,一邊又燃起憤慨,因為在蘇見?微眼中,對方光是聽聲音就年紀很小。

她猛地一抬頭,正想跟此人?好好地論個說話的禮貌,眼神兒還沒落實呢,人?就霎時呆住了。

對方坐在破廟上方的橫梁上,那?片空間?灰塵儘掃、乾乾淨淨,他穿著顏色淡雅、細節又繁複驚人?的衣衫,金線從袖口一直勾到?領子邊兒上,細細的三道絲絛把腰身勾得很瘦削,腰窄腿長,就算還沒徹底張開,也?足以讓人?對這個身段滿意得不得了。

蘇見?微咽了下口水,僵著的目光動了動,往上移了一點,這回完全呆住了。

少年垂下眼睛看他,眉宇也?跟著一起壓低了些?微,眼眸顏色很淡,像是話本書卷裡?的妖魔,但長得又極好看,唇上帶著一點光澤,有點兒泛紅,讓人?想湊過去?親他,堵住他不給麵子的那?張嘴。

這人?明明是幾近嘲笑的疑問,可連這點微末的嘲笑,都在對方抿起的唇鋒裡?化成了令他人?充滿幻式的浪漫示好。

太荒唐了。

蘇見?微兵荒馬亂地撤回視線。

跟她一起兵荒馬亂的還有胸腔裡?那?顆原本正氣沛然的心,她一下子就知?道什麼叫知?好色而慕少艾了,隻不過少艾是指年輕美麗的女子,眼前這個,隻能算是年少俊美的……打住,打住,彆想了。

按照同齡人?來說,女性總比男性要早熟一些?,所以蘇見?微迅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以古往今來青春期最常見?的不屑一顧,來麵對此前的方寸大亂:“修士就要什麼都會嗎?”

聲音挺甜的,還帶點脆,像一節節的甘蔗被喀嚓咬斷的那?種感覺。

江遠寒自然聽不出這種細微到?了一定?程度的小心思,也?不知?道這點兒語調上的甜味兒代表了什麼,他隻不過是個見?世?麵的魔界小少主罷了,尚且不食人?間?煙火。

“也?不是什麼都得會。”江遠寒歪著頭想了想,堂哥也?是修士,起碼沒見?過堂哥說他能生孩子的,“

但生個火這點事兒,也?太簡單了,你還是不會,都學什麼了?”

蘇見?微頓時有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但以她的年紀,下意識地張口反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江遠寒托著下巴看她,眨了眨眼,然後伸手打了個響指。

啪嗒。

隨後,破廟裡?安靜了兩秒,在這一瞬間?,蘇見?微覺得廟外的雨可能都跟著安靜了兩秒,不過這多數是她因緣際會的幻想。

在極短暫的停頓過後,堆在一起的乾草堆噗呲一聲燃起火焰,火苗卷襲著草杆,燒得熱熱烈烈,旺旺盛盛。

火光明滅,映得紫衣少女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但她對著火堆呆了一會兒,突然發覺,眼下最費心的問題居然兩句話就解決了。

蘇見?微躊躇了一會兒,想要抬頭跟他道謝,結果下一刻,房梁上的那?位就轉身翻了下來,拍拍手坐在她對麵的空地上。

“借會兒火。”江遠寒道,“我冷了。”

他之前淋雨了,沒太上心,但眼下寒氣有點盛,衣衫雖乾了,還是讓人?不太舒服。但他懶得挑乾燥的草杆點火……無論是何時,小少主的任性總歸一如既往、不曾改變的。

蘇見?微心裡?想得是,好,還冷不冷?我可以抱你,但嘴裡?說得卻是:“可以。火是你點的。”

怦然心動跟口是心非彼此抗爭,在她心裡?那?麼小小的方寸之地,打得不可開交。

兩個人?對著火焰無言,外麵的雨下得**的,破廟一邊鋪的一塊深一塊淺的石磚都盈滿了雨水。

火焰溫暖身軀,過了一會兒,就在蘇見?微偷偷盯著火焰後頭的袖角,數他身上有多少金線的繡圖時,忽然聽見?對方問:“你哪派的?”

“百……我沒門派。”

出門在外要小心,家長教的。

少年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感覺是看穿了她的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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