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棟在鵬城跟著林山轉悠。
且不說, 容家棟這頭兒已經給林山叨的腦仁兒疼,恨不能原地跟他絕交。
那頭兒,容家老太太在聽說小淮救了雪寶做了肉墊兒之後,立刻就叫回了兒媳, 領著陶麗華買了肉蛋奶上門道謝。林秀婉倒是沒有拒絕, 這交往交往, 就是要有來有往, 你來我往的,才能走動開。
她本就有心要跟容家處好了,自然是樂意這樣的。
林秀婉有這個心思,容家婆媳也是有這個心思的, 自家小崽崽是林秀婉的學生, 跟班主任處好了總是沒有錯的。雙方都有這個心思, 那可真是一拍即合, 很快的熱絡起來。
陶麗華還約了林秀婉下周天一起去燙頭,林秀婉也欣然應了。
要說起來啊, 陶麗華朋友不多的,孩童時期就給家裡乾活兒, 乾這個乾那個, 乾不完的活兒,根本沒有一點玩的時間, 她沒有什麼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少女時期總算是找了廠子做臨時工, 因為她長得好看格外出挑愛打扮,也不受女同事的待見;再後來, 她火速的嫁給了容家棟, 這就更沒什麼朋友了。
誰讓,容家棟也算是不少大姑娘眼裡的好對象人選呢。
容家棟初中畢業, 人精神又機靈,工作不錯,家庭條件也不錯,頂頂稱得上是一句如意郎君。這樣的人被陶麗華這個大一歲的臨時工火速勾走,自然很多人不服氣。
所以陶麗華在女人堆兒裡,人緣兒相當不咋樣。
她唯一關係不錯的,就數著住在同一個樓裡的萌寶媽媽田杏了,田杏是老廠區子弟,跟容家棟是小學同學,多了這麼一層關係,又是鄰居,經常互相關照,自然就處的不錯。
至於其他人,麵兒上過的去,但是更深一層的交往倒是沒有。
除了田杏,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彆人這麼熱情的釋放善意,畢竟在很多人眼裡,陶麗華就是個好看又心機的人。
不心機,就她一臨時工,那樣的家庭,能嫁給容家棟?
這點陶麗華知道的,也不拿熱臉去貼彆人冷屁股,自己過得好就好了,管他們那些七七八八的作甚,但是能被人很善意的對待,陶麗華還是挺高興的。
陶麗華跟林秀婉來往上了,小雪寶也很高興呢。
她喜滋滋的說:“媽媽和老師做好朋友,我以後就能時常去老師家玩啦。”
陶麗華逗著她:“那媽媽好還是小林老師好?”
雪寶驚訝的看著媽媽,果斷的很:“當然是媽媽好哇,小林老師也好,可是小林老師是小林老師,又不是媽媽。”
她立刻爬到陶麗華身上,摟住她的脖子,想了好久,說:“媽媽是媽媽,彆人再好,也不是媽媽。”
陶麗華感動的抱著閨女,說:“我閨女真懂事兒,媽媽也最喜歡雪寶了。”
雪寶抿著小嘴兒,嘴角翹翹,笑容像是開了一朵小花花。
雪寶撒嬌的窩在媽媽懷裡,說:“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呀?”
容家棟出差,雪寶都是跟媽媽一起睡的,她翹著小腳丫,伸手數呀數:“爸爸出去好多天了。”
大有,數不明白就扒拉手指頭和腳指頭的架勢。
陶麗華:“誰知道呢,你爸爸前天打電話回來說是已經往回走了,估摸著,就這幾天了吧?”
這一趟得跑幾天,陶麗華也沒有數兒,說是一周左右能到,但是也要看沿途的路況,她說:“也不知道你爸路上遭不遭罪。”
雪寶小小人兒像是個大人一樣唉聲歎氣,說:“真是一個讓人操心的爸爸。”
陶麗華:“可不是嘛!”
雪寶嘟嘟嘴:“等他回來,我們批評他。”
陶麗華笑了,點頭說:“我看行。”
娘倆兒對視一眼,彼此堅定的交流了一個眼神兒,必須批評。
“行啦,來,媽媽給你脫衣服,咱們睡覺了。”
雪寶:“好的哇。”
她打了一個哈切,說:“雪寶困啦。”
“困了就睡覺覺呀。”
娘倆兒嘀嘀咕咕的,很快的就進入被窩兒。
自從每天放學之後開始“賺錢”,雪寶現在晚上睡得可早了,果然賺錢很辛苦呀。她賺少少的錢都這麼辛苦,爸爸媽媽還要賺多多的錢養她,那就更辛苦啦。
雪寶也伸手拍著媽媽,說:“媽媽辛苦啦。”
陶麗華一愣,隨即眉眼都柔和起來,她低聲:“媽媽最愛雪寶,怎麼都不辛苦,雪寶睡覺覺。”
娘倆兒躺在一起,格外的溫馨,很快的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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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起來,時間過得也快,一轉眼,雪寶他們都撿了兩周多的鐵絲了。
兩周,餘一天。
就在這一天,他們的小金庫到了三百塊。
小蔣寒很快的收了這個“生意”,雖然這遠遠不夠他的班費目標,他的班費目標是幾千塊,上不封頂。但是塑料花鐵絲這個事兒,他們是打算三百就收的,再搞得多了,就要引人注意了。
不說旁的,就說如果旁人知道他們半個來月就掙了三百塊錢,這邊兒撿塑料花的人絕對不能少了。好在塑料花是賣給崔風崔雨的小叔,這事兒倒是沒有人會說。
巨款到手,班會開起來。
他們班小朋友開班會的時間基本已經固定了,就是午睡之後,這個時間是最合適的。
這不,三百已經齊了,班會自然是要開起來了,蔣寒被任命成了小葵花班的班長。小家夥兒坐在床上,抱著剛睡覺用的毛巾被,說:“本錢我們有了,大家也什麼好的建議,可以暢所欲言。”
蘇萌舉手:“我會做頭花。”這個之前說過了,但是不妨礙她再說一次。
她也曉得蔣寒的顧慮,補充:“不難的。”
蔣寒點頭,說:“這個算做一個,還有彆的嗎?”
其他人默默搖頭,這個時候好幾個人感慨呢,原來覺得九十年代遍地黃金,但是這回來才發現,自己還真是沒有多厲害,你看看,掙小錢兒都費勁呢。
無頭蒼蠅一樣,完全毫無頭緒啊。
倒是也有幾個覺得還是有掙錢的路子的,可是還是那句話啊,小崽崽,怎麼做!
蔣寒:“大家都沒意見,就按照蘇萌的意思來。”
蘇萌:“我媽廠子有布頭賣,兩三塊錢就能買一大編織袋。”
蘇萌爸爸是機械廠的,但是她媽媽不是,是服裝廠的,正好能買到這個。
“那咱們就定下來了,接下來是頭花生意,可以嗎?”
“可以!”
蘇萌:“早知道這個成本這麼低,直接乾了,”
蔣寒看她一眼,說:“意義不一樣,手裡有錢再做頭花生意,即便是不成也沒有關係,我們總歸是有些底子的。如果一開始手裡就沒有錢去做頭花的生意,那麼輸了會很沮喪,對人打擊也很大的。像我們這樣沒有底子的,最開始還是搞無本生意最好。”
蘇萌幽幽:“你的意思就是不看好我的手藝?”
她怒了:“你可以說我學習不好,可以說我長得不好看,可以說我性格不好。但是!!!不能攻擊我的手藝,我的手藝,天下無敵。”
現場一片安靜,雪寶最先開口:“萌寶不要生氣,你很厲害的,雪寶相信你。”
她軟軟糯糯的從床上爬下來,坐在了萌寶的床上,小手兒搭在她的肩膀拍拍拍,說:“我信任你的呀。”
蘇萌:“還是我們雪寶最好。”
蔣寒:“我也相信你,我不是說你不行。我的意思是,這屆群眾審美不一定行。”
孔甜甜一乾人等:“……”
你解釋就解釋,胡亂戳群眾審美乾什麼,群眾招你惹你啦。
林秀婉笑了起來,說:“行了,那既然是做頭花,老師也加入,有需要剪裁的,我來做。”
每次“班會”,她都是在的,不過她可不因為自己是老師就全程拿主意,一般都是看著大家商量討論,然後加入其中。畢竟啊,林秀婉心裡是清楚的,他們班這些小崽崽啊,其實都是很優秀的人,他們都比她強的。
她瞎出主意,才是不對呢。
“那既然攢夠了錢,也不去撿鐵絲了,你們都把手套交上來吧。”
雪寶震驚了:“不是送給我們了嗎?”
潛台詞就是:怎麼還要往回要哦,怎麼可以!
雪寶大震驚。
林秀婉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她說:“既然不去了,你們把手套交給老師,老師給你們洗的乾乾淨淨,你們才好帶回家呀。”
雪寶眨巴眼,羞澀的笑了笑,是她誤會老師了哦。
小姑娘小手兒攪在一起,小辮子都耷拉了幾分,為自己剛才的表現不好意思。
林秀婉來她身邊揉揉她的頭,說:“害羞啦?”
雪寶小小的唔噥一聲,抬起頭來,又飛快的低頭,軟乎乎的說:“我誤會林老師了,對不起。”
林秀婉:“沒關係呀,我知道雪寶是個好寶寶。”
雪寶一直都很喜歡這一雙小手套,她都看在眼裡的,林秀婉:“靴子也交給我,我給刷一刷,你們都帶回家。”
蔣寒:“小林老師,等我們掙了錢就把雨靴的錢還給你。”
林秀婉瞪他一眼,蔣寒一點也不怕,大聲:“我們不能花掉你的私房錢。”
這些雨靴加在一起快一百塊錢了。
林秀婉:“……”
她翻白眼:“你可給我閉嘴吧。”
雪寶又震驚啦,小姑娘接二連三震驚:“老師偷偷攢私房錢哦。”
林秀婉:“……”
她咳嗽一聲,眼神飄了飄,說:“也、也不算私房錢。”
雪寶好奇的問:“女生為什麼要攢私房錢?私房錢不都是男生攢的嗎?”
雪寶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一時間,林秀婉竟然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她甚至懷疑,雪寶到底懂不懂什麼是私房錢。
感覺,不是很懂。
“雪寶知道什麼是私房錢嗎?”
雪寶仰頭,用力點頭,說:“我知道。”
她掃視了一圈,覺得彆的小朋友可能都不知道,更驕傲:“我什麼都知道,我媽媽過生日,我爸爸給她買了一個金戒指,我媽媽就說:好你個容家棟,你還學會存私房錢了?”
小家夥兒挺挺胸,又說:“我爸爸說,我偷偷存私房錢,是為了給你買禮物,製造驚喜呀。”
她笑眯眯:“看,私房錢都是男生偷偷存的,為的是給女生買禮物。”
林秀婉:“……”
其他人:“……”
你家爹媽,好膩歪哦。
不過哦,你爸媽知道你出來叨家裡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被竹筍燉肉揍屁屁哦。
林秀婉索性坐在了蘇萌的小床上,含笑說:“雪寶這麼聰明呀?”
雪寶嗯了一聲,喜滋滋的晃蕩小腳丫。
林秀婉把她抱到腿上,給她梳小辮子,說:“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能存私房錢,老師給你們買東西,也很開心啊。”
雪寶刷的回頭,說:“可是老師掙錢也好不容易,你還要養小淮呀。”
大人掙錢也都很難的。
小淮哥哥個子高高,肯定吃的多,要花很多錢。
雪寶都知道。
林秀婉覺得這小家夥兒真懂事兒,她含笑:“那這次就當老師送給你們的禮物,以後老師就不動用自己私房錢啦,咱們一起掙錢買買買,好不好?”
雪寶看向了小蔣寒,蔣寒笑著點頭,雪寶大聲:“好。”
林秀婉笑著問:“你看小寒乾啥?怎麼的?你還都聽他的?”
雪寶認真點頭,說:“誰說的對就聽誰的,小寒是班長,小寒領著我們賺錢,所以這件事聽小寒的。”
彆看她小,但是她是個精明的小孩兒哦。
大家都笑了出來,林秀婉給小姑娘的辮子紮好了,說:“好了,真好看。”
雪寶喜滋滋的來回晃蕩兩下。
林秀婉:“來,萌寶,我給你梳頭。”
小朋友們睡覺,小辮子全都亂糟糟。
蘇萌猶豫了一下,湊了過去,“我要跟雪寶一樣的。”
林秀婉:“好。”
沒一會兒的功夫,小女孩兒們都變成了統一的發型兒,熊寶羨慕的說:“我也想梳小辮子。”
蔣寒幾個小男娃兒聽見了,默默的看他,無語望天,熊寶什麼時候不跳脫了,就不是熊寶了。
“對了蔣寒,有件事兒想問你。”熊寶突然回頭,看向了蔣寒。
蔣寒挑眉。
熊寶壓低聲音,說:“咱們確實不再去塑料花廠後門撿鐵絲兒了是吧?”
蔣寒點頭:“不去了。”
他立刻問:“那我能跟家裡人說嘛?”
他正色解釋說:“你知道我家的情況,我爸沒個工作到處混著也不是個事兒,我想著既然這個撿鐵絲收入也還成,我們不做了,我就像讓我爸去。”
這個時候,他又不跳脫了。
蔣寒似笑非笑,伸手錘了他一下,說:“你是不是腦子不好?既然想去就去唄?那又不是我家的,就算咱們去,你爸一樣也能去啊。不過你爸不怕丟人?現在連個體戶都受歧視,更不要說撿破爛兒的了。再一個,苟大爺能容許我們在那邊兒串,肯定不能容許你爸去。他可是真會放狗的。雖說塑料花廠也是要把這些東西拉到垃圾場。但是垃圾場那邊收廢品的,也是拉幫結派的,你爸過去貿然插進去,容易惹麻煩。你爸去歸去,這些事兒都得讓你爸曉得。”
熊寶笑了:“成嘞,這個我有數兒了。我爸那麼混不吝,還怕丟人?”
在這個家家戶戶都過的挺緊張的年頭兒,他爸都能頂著彆人的白眼兒去親戚朋友家裡蹭飯,可見臉皮之厚。他肯定不在意那些的。
蔣寒:“……那倒也是。”
三十年後的熊叔叔,還是老混混呢。
“有時候不怕丟人也是優秀品質了,我要是讓我爸去,他能先給我的腿打斷。他寧願餓肚子也不丟麵子,唉。”站在熊寶身邊的小王同學感慨了一句。
“過幾年就不這麼想了。”
大家都笑了出來,笑夠了又有點心酸,心有戚戚焉。
彆看這個時候大家都看不起個體戶,怕丟麵子,但是等下崗之後,為了養家,不管多少臟活兒累活兒,也都乾了。小崽崽們想到過幾年下崗之後家裡的情形,一時間有點沉默。
倒是蔣寒開了口:“那個時候我們都十來歲了,還不能幫家裡的忙?”
這麼一說,大家立刻就打起精神,是啊,四歲的他們還是小幼崽,乾啥啥不行,但是等下崗大潮席卷過來的時候,他們十來歲,其實也能辦家裡分擔的。
作為重生黨,十來歲還不能為家裡分擔,那也是夠沒用了吧。
他們肯定不能這麼沒用啊。
這麼一想,就放鬆起來。
雪寶這時也看過來,好奇的問:“你們說什麼吶。”
蔣寒:“我們再商量,咱們賺到了錢,慶祝一下,一人買一根冰棍兒吃,好不好?”
雪寶眼睛一亮,立刻咧開了小嘴兒,“好。”
飛快的說完了好,又眼巴巴的看著小夥伴們,不好意思的小腳尖兒原地畫圈圈。
“成啊,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們放學一起去買。”
雪寶:“噢耶!”
她一下子跳了起來,開心:“買冰棍買冰棍。”
她趕緊咚咚咚跑到女孩子堆兒裡,說:“小寒說買冰棍兒慶祝。”
激動的小辮子都要飛起來了。
孔甜甜笑:“好呀,我都饞了。”
雪寶也跟著點頭,放學的時候,小朋友們手拉手一起去了學校門口的小賣部,這裡雪糕冰棍兒的,有好幾種呢。大家沒選擇最便宜的五分錢的純冰棍兒,反而是選擇了一毛錢的紅小豆冰棍兒。
相比於五分錢就是糖精與冰,一毛錢的紅小豆冰棍兒裡則是放了許多的紅小豆,吃一口並不是滿滿都是冰的感覺,反而是帶著豆子的甜香。
不得不說,現在就已經一分價錢一分貨啦。